2023-05-10 14:56:27
长篇历史小说连载（49）
万年书
——昭明太子大传
阮德胜 何志浩 著
11.2
再黑的夜，心里有路，脚下不会有坑。睿奴和义娘过了西门，再往西，又往东，秋浦河南岸密林的一处高地，有一扇柴门早晨为他们打开。他俩打开柴门，小心翼翼地走进篱笆院内。院内的茅草里屋亮着不死不活的灯光，接着这点光亮，他们敲了茅屋的门。
“没拴，进来吧。”茅屋里的还冻在冬天里，声音冷硬而干涩。
他俩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行礼道：“义父……”
随着他俩的步子的走近，灯光的晃动也从模糊到了清晰，说话者的面容了也便有了辨识。
这个人，便是梅虫儿。
“明奴，慧娘，回来了？”
明奴关上了门，殷勤地给梅虫儿倒了一盏水，“义父，请慢用。”
万万没想到，梅虫儿并没有生气，反倒和蔼起来：“事情干的漂亮。”
明奴和慧娘都吃了一惊，明奴手中的杯子都差一点掉落。
“莫怕，为父今天不怪你等。”
明奴瑟瑟问道：“上次太子大昏，儿前去行刺，力战而竭，身负伤痛，义父还将儿暴揍，怎么今日义父如此和颜悦色？”
“明奴吾儿，计划有变。从即日起，你二人莫起杀心，安心侍奉太子，成为他的亲信。明日为父要前往建康，你等十日来此地一次，为父自会派人与你二人接洽，到时候自有用到你二人的时候。”
“诺！”明奴行礼，免了一顿打，自然是心生欢喜，与慧娘各自回房休息。
次日一早，雨停了，太阳鲜亮了，俩人快快乐乐地来到秀山门外的行宫。宫里的属官正在忙忙碌碌，运送一车车的酢浆
鱼天愍摆开一张贵池的地图，在正殿对着萧统和钱鱼等羽林郎就着地图指指点点，仿佛一名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殿下，这里是殷汇，商贾云集之地。此地大户姓殷，家境颇丰，自三国时便是一方豪强，以致商旅往来此地，都说‘殷家聚汇’，故而得名。咱们应当就地租赁一处宅子，将酢浆储存起来，慢慢售卖……”
萧统对贵池的方位不有短识，听得云里雾里，一时无话。这时看到睿奴和义娘前来，钱鱼终于找了个由头，打断了鱼天愍的话头，“殿下，睿奴和义娘来了。”
“睿奴参见殿下。”睿奴行礼，义娘跟在后面行了万福。
“苍天助我，今日雨停，正好售卖你的酢浆。”萧统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内官给睿奴、义娘赐坐，“我们已经称量过了，第一批酿好的酢浆足足有三千斤，可换两百多石稻谷。孤粗算一番，入夏之前，能换粮四千多石，贵池有户口两万，按一贫户一年五百斤，可令一千贫户无饥馑之患矣。你们兄妹二人，功不可量。”
“过誉了，殿下舍身求雨，感天动地，才是大功，我兄妹二人不过是跟着殿下沾光罢了。”
说完，众人一起去安排义售之事。萧统还特地嘱托将酢浆装满四罐，由宋景休带到建康，赠予给皇帝、贵嫔、太子妃和陈庆之。
一切都上算盘里。第一批酢浆运出，不足两天，运回了满满的粮米。萧统喜出望外上，纷纷叫出书房里的刘勰等人，大表其功。他又召见了当地县官，下令清查户口，将贵池境内贫困人家分为数等，每月依等级不同，支付赈济。
宋景休又带来了皇帝的圣旨，褒奖了萧统在封地的种种作为，并同意太子将池县更名“贵池”。
陈庆之的信件也被送到，原来，陈庆之陪皇上下棋时，知道闽南一带发生了风灾，他又观察云像，揣测出池县一带阴雨将至，现在不仅池县百姓受益，太子在建康也更有威望。
时间过得很快，萧统到贵池已经满十天，到了约定好正式修书的日子。这天未到卯时，太子属官都已经入宫觐见。这时候，各地运来的书稿也陆续开始送达。众人查阅堆积如山的各类书籍，有新近的卷轴、素绢，也有陈年的竹简、木牍。
“殿下，”刘孝绰手持一卷竹简，向太子行礼道，“我等既定以赋为首卷，那么当以大赋为先，大赋之中，尤以京都大赋最为雄伟，臣请以近世左思左太冲之《三都赋》为首。”
萧统没有点头，转问刘勰：“彦和先生有何高见？”
“臣以为用京都大赋为首，可也。用《三都赋》为首，不妥。”刘勰行礼道，“大凡京都大赋，自有其序。《三都赋》虽一时奇文，又有洛阳纸贵之美誉，但其《序》粗豪无新。”
刘勰拿出一卷竹简，“此乃后汉大家班固班孟坚之《两都赋》，后世京都大赋，莫不宗此。其《序》言赋之要旨，亦多独到之处。”
“彦和先生，《三都赋》有魏、蜀、吴三都，《吴都赋》者，今之建康。《两都赋》虽后世大赋之祖，其言长安、洛阳，今皆北朝之土，以此为先，岂不……”
“刘舍人所言无理。”萧统打断了他的话，刘孝绰一惊，行礼致歉。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有些过激，也致歉道，“适才孤冲撞先生，舍人莫怪。自五胡乱华，晋室南迁以来，虽中原未复，然无论南北，自当一家一国之天下，长安、洛阳，本中国失地，他日定有光复之日。以此为先，一则如彦和先生所言，是为历代大赋之祖；二则劝诫士人，莫忘光复故土，再造两汉之荣。”
刘孝绰行礼道：“殿下高见。”
萧统洗马王锡取出纸笔，开始誊抄；萧统侍读殷芸查阅史籍，略述班超之生平。萧统、刘孝绰、刘勰则为《两都赋》做注。
进值午时，宫里报时的卫士敲响了钟声。萧统等人却依然在编修之中，没有懈怠。
这日，睿奴和义娘继续为行宫酿制酢浆。义娘没见着太子，加上觉得好奇，便躲在正殿门外，不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悄悄地看着。
“殿下，该用膳了。”一名内官上前，小心提醒萧统道。
萧统向众人致歉，“时候不早，诸君在宫中用膳，午后再议。”说完，他吩咐内官给大家呈上饭菜，也看到了在一旁躲着的义娘。萧统对她笑了一下，这次义娘没有逃避，也回应了一个微笑。属官们看到萧统笑了，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躲在偏门后门的义娘。
义娘看到大家的目光都交汇在自己身上，又显得惊慌，连忙逃走。
“难怪殿下文思泉涌，看来是效汉武故事，金屋藏娇啊。”刘勰打趣说道，引得一众属官都忍俊不禁。
萧统也不知如何回绝，只是赔笑，继续吩咐内官安排饭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