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历史小说 | 《金银花开》连载103: 第三篇〖铁路营运〗—共和(寻找遗孤)

    五 、寻找遗孤

伙计端上一壶茶，两副茶碗。

尹掌柜向伙计挥一挥手，起身为顺子爹沏上一碗，又往自己的杯中冲了一碗：

“云南的绿茶味道真是不错，如同云南的烟土，抽上了就会上瘾。”

“是吗，也许是北方人对云南的茶叶特别喜爱的原因吧。顺子爹时常也喝茶，可没觉得自己会上瘾。”

“嗯，嗯，可能是吧。”

“尹掌柜，这些年不见，生意红火吧？”

“哈，哈，大的生意做不了，就是开这个茶铺混一下日子而已。”

“幸好有这条铁路，可以做点小买卖，不然日子也不好过。对了，听说革命了吗？现在人人害怕，不知接下来会出什么事。”顺子爹小声说。

“唉——，管他谁革谁的命，与我们平头百姓有什么关系呢。该交的租还得交，该上的税一样得上，换了哪个当皇帝都是一样。你说是吧。”

“谁说不是呢。只是交一交租，上一上税就能完事，那就好了，可不要又是杀人，又是没收财产的，让老百姓没法活。”

“革命嘛，当然是要死人的，不然叫什么革命。”

“是呵，是呵。命都被革了，还惦记什么家财不家财的。”

“哈，哈，谁革了谁的命，谁就是新的王，也就是新的皇帝。要说皇帝嘛，天下的皇帝有几个是好人。谁要坐上皇帝老儿的位子，谁不杀人呀；皇帝要不杀人就坐不稳位子，就要被别人给杀了。你说是不是？”

“这个——，没敢想。”顺子爹喃喃地说。

几句话，尹掌柜就猜出几分顺子爹的来意。“老哥呀，听说去贵总督在碧色寨被困，是令尊出钱给解的围。”

“这——，老哥是怎么知道的。”顺子爹感到意外。

“嗨，这天底下人的嘴呀，没有的事也能被编得活灵活现，神乎其神；要是真有的事呀，可不就能传上天了呢。”

“都是怎么说的。”顺子爹没想到就几天时间，几百里外的地方也知道老太太的事。看来，老太太的想法是对的，得避一避才行呵。

“老哥呀，别人怎么说不重要，要紧的是该怎么办呵。”

“老哥说得是，还望多指点指点。”顺子爹起身给尹掌柜作一个辑。

“你我兄弟，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那老哥是如何到此开起茶馆呢？”

“哈，说来话长了。”

简华在顺子爹家养了两个月的伤，好了后就沿南盘江北上。他打算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住下来。那时，铁路还没铺轨，修好的路基旁并没有多少路工干活。他稍作装扮，没有人能认出自己，不久，他就到了一个叫拉里黑的地方。正好就在南盘江边。而南盘江对岸，又是另外一个县的地界。江两岸码头繁忙异常，做生意的人不少，而且这里的民众民风醇厚，以路不拾遗、助人帮人为荣。这可是很少有的一块净土呀。他先在镇上住下，慢慢打听哪里有合适的田产，准备购置一点，也就可以安顿下来了。

一天下午，旅店的伙计进屋来对他说，他的衣服有好长时间没有洗了，店里有老妈子可以帮他浆洗。

他看看灰扑扑的衣服就同意了。不想，就在他换衣服时，无意中，让伙计看到了他的绿玉鹰牌。伙计不动声色，悄悄记下了鹰牌的模样。

他没想到，这个伙计是官府安插的密探。

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的这个小小的闪失，让他后来痛心疾首，悔不当初。

他在附近一个小山村打听得有一户跑马帮的人家，因缺少跑生意的本钱，想要卖掉田产。几次商谈后，他决定买下。

不想，这个村子突发瘟疫，全村老少，竟无一人生还。

也是他命不该绝，出事那天他心血来潮，正好到江边与一位老人钓鱼，官兵封锁了小山村，病死的人被全部火葬。卖田地那家人也未能幸免。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当他将整个事件在脑子里再梳理一遍时，他不由往自己的脑门狠狠砸了一拳：这个混蛋，老子饶不了你。

当夜，他悄无声息地杀了旅店的伙计，并将尸体扔进茅厕，同时，在旁边扔下一坛还没喝完的酒。

他连夜沿南盘江向北走。天亮时，到了婆兮。

不久，铁路沿线的官员被撤的撤，免的免，调走的调走。他才得以安定下来。

再不久，铁路通车，他的茶馆也开张了。

每次，当他想到那个小山村百十个无辜的生命，就内疚得难受。

他曾悄悄打听，想知道村里人是否还有幸存者，但每次都让他失望。他不由想到村里还有外嫁出去的女人。这是可以了解这个小山村是否还有活下来的人的唯一办法了。只是，这个法子需要的是时间，需要的是慢长的时间呵。

现在见到顺子爹，不由又让他想到这个事。他在谭老太家养伤时，好像听说寨子里的一个媳妇是从南盘江上游这边嫁过去的。一般说来，想要打听外地嫁来的媳妇，就直接找这些嫁进来的媳妇打听，十有八九有结果。

于是他问顺子爹：“老哥呀，这次就你一人出的门？”

“哦，不，老太太也来了。”

“呵，老太太也来了，这样，等一会请令尊过来，由我尽一尽地主之宜。也是答谢当年在府上打扰养伤之恩。”

“这——。”

“你我兄弟，就不要犹豫了。这样，我与老哥去一趟，想必老太太也不会推辞。”

俩人到旅馆，大家都为能在异乡见到熟人而高兴。

谈话间，尹掌柜提到小山村发生瘟疫全村死亡一事。老太太并未搭话。顺子妈说：“我们村里的媳妇，有一个是从巡检司嫁过去的，好像没有婆兮这边嫁过去的人。”

顺子爹接上话：

“你是说岭梅呀。她的确是从巡检司嫁过去的。”

顺子听大家在说巡检司、拉里黑、婆兮的人就插话：我们村的大黑二黑就在婆兮火车站当工人呢。

“当真？尹掌柜听说这里的火车站有碧色村的人时，极为高兴。”

“我也是听我们村二娃子说的。他们是一起去当的铁路工人。”

“二娃子是——。”尹掌柜想进一步了解这一层关系。

“就是我们村菊花的男人。”

尹掌柜记起自己在顺子家养伤时，常听大家说起有一个越南嫁来的媳妇做小卷粉可好吃了。而他也去吃过小卷粉，那味道还真是特别。

于是他就说：

“就是天天到火车站卖小卷粉的那个越南姑娘。”

“对，对，那就是菊花。”

“呵，就在这两天，我看到这个越南姑娘到这里来了。”

“真的？”

“应当是她，另外还有好几个人，好像也是一个村子的。她们也是住在这家旅馆。”

“是的，是的。前几天，二娃子带她们好几个人一起从开远火车站到这里找大黑和二黑。如果他们先去巡检司，又去拉里黑，这两天也就应该在婆兮了。”

“顺子一听就说，我去火车站找他们。”

尹掌柜制止道“：你知道火车站在哪里吗？”

顺子嘿嘿一笑：“当然知道了，在嘴巴下面嘛。”

“这个孩子。”

顺子爹不放心地跟了下楼去，到旅店掌柜处时停下：

“掌柜的，向你打听一个事。”

“客官有事请讲——。”

“是否有几个年青人到贵店住宿。”

“有呀，昨天从南边来的。”

“他们还没退房吧？”

“没退呢，一大早听他们说是去火车站找人，要晚上才会回来了。”

顺子爹一听心里就踏实了。

“再请问一下，火车站如何走？”

“出门右拐，见到一个小巷子进去就是了。”

“谢谢！”

“不客气。”

顺子爹按旅馆掌柜说的路，刚走到铁路边，就见一群人从一个屋里走出来。

顺子将二娃子菊花西施等人拉了出来。

傍晚，尹掌柜在小镇最好的酒楼要了一桌酒席招待大家。

席间，大家谈得最多的就是看了巡检司、拉里黑和婆兮这几个地方后，是否合适购置田产。

岭梅是巡检同嫁出来的，当然对家乡有一种依恋。女儿西施也喜欢巡检司，所以母女俩一致认为在巡检司购置田产好。

菊花和二娃子没有明确的地点。二娃子也不知道大黑和二黑能在婆兮火车站多长时间。他担心在这里购置田产，没个熟人在这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如果只是购置田产，哪里不能购置呀，要在开远购置不是更好吗。何必还要老远的去外面购置。

大家征询谭老太的意见。

谭老太哈哈一笑，说：

“你们说的都不错，这次，我到婆兮，只是顺道回一趟老家通海。至于能不能在这些地方购置田产，大家回去还可以好好比较。还不急，不急作决定嘛。尹掌柜见多识广，给大家说说，拿一拿主意。”

尹掌柜看大家谈做生意、置田产的劲头，心想，这些人呀，将来不是大财主，就是家财万贯的生意人。现在听谭老太这样说，就说道：

“我呀，人老了，就一个人，无儿又无女，对于钱财家产看得轻一些。我到这里后呀，听到一件事，说是有一个小山村，家家富得流油，可不知怎么回事，村里发生瘟疫，全村人个个染病身亡。没有一个存活下来的人，真是好可怜呀。也不知外面还有没有一两个村里人的亲人，来给他们烧一烧香。”

“有是有，但哪个还敢来呀。”岭梅接上话。

尹掌柜听到此话，心里一阵狂喜。终于找到了。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