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与陈友谅——历史小说《皇明兴国纪》节选

2023-05-10 14:56:27

      【节选自本人历史小说《皇明兴国纪》,本文只是初稿,尚须时日仔细打磨。这部历史小说不仅在于非常接近史实地还原了朱元璋的起家过程,主要也在于复活了陈友谅、张定边等史书上轻描淡写的几个重要人物。】




陈友谅兄弟三人,他是老大,底下还有两个弟弟友仁和友贵,在家族排行中,陈友谅是老四,友仁是老五,友贵是老七。不过他家也跟重八家一样,跟自己留在乡村的叔伯家来往已经不多。

这天午后,晴空朗照,陈友仁正在县城大街上行走,不期然被一阵敲锣打鼓声所扰乱,他与众人都被这喧闹声所吸引了过去,只见在一处平素供演戏之用的高台上摆满了十八般兵器。细看之下,原来是有武人在招徕学徒,那旗幡上还写着“名师技高压四海”、“尔徒艺成行九州”的宣传之语,友仁心道:“好大的口气!我要看看这几个人是否又是江湖骗子!这些年可是见惯了这类欺世盗名之徒!若是真有两三子,不妨与之结交一番。”

这时,戏台子上一个人还在打着锣喊道:“强身健体是首要,凡是来做学徒的,师傅还给免费治病!大伙快来报名吧。”

友仁于是上前问道:“你这师傅什么道行,就敢给人治病?”

那人看了看白皙英挺的友仁,笑道:“呵呵,不瞒相公说,我家师傅乃是武当山学道多年的高人,不但精通武功和医道,还能给人算命、看风水呢!而且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天地间就没他老人家不懂的。”

友仁心道:“这回吹得更没边了,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类人!定是骗子无疑了。”他本有些任侠的秉性,就见不得这些骗人的勾当。

两个人正说着话,这时一个虎背熊腰、威风凛凛、须髯如戟的壮汉走上了戏台,开始自卖自夸起来,友仁暗忖:“这个人恐怕是师傅了吧,看他那气色、步履,想来确是有两下子的,但此人更像一介武夫,怎么可能是个全能人物?而且听其口音,他还是我们沔阳本地人,我等几时听说过在这个地面上,身手还有强过我家四哥的?”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日就让我陈某人试一试阁下的身手吧!”友仁跳上戏台说道。

底下有不少人都认识他,这时都开始为他喝彩起来:“五公子努力!”

那壮汉拱手道:“久闻陈家相公大名,今日蒙获赐教,实乃三生有幸!”

“哦?你听说过我们陈氏之名?那定然是有备而来了!”

在众人的一片欢呼声中,两个人开始徒手过起招来,这陈友仁本系沔阳地面上有名的高手,没想到这次果然遇上了敌手,大约十几个回合后,他就被对方完全压制住了。

友仁只好罢手,上前一拱手道:“阁下果然好功夫,小弟认输了!还想请教阁下尊姓大名,改日必定登门拜会。”

“呵呵,在下姓张,名必先,江湖人称‘泼张’,家就在那小洪湖边!”

友仁听完一愣,忙道:“怪哉!我家祖上也是小洪湖边上的渔家,至今还有不少亲戚在那里,何故从未听说过还有张兄这等英雄人物?”

“这有何奇怪的?我与族兄一起离开家乡都快二十年了,陈相公这样的后生自然不认得我们,呵呵。”张必先笑道。

“敢问张兄是在哪里学的武艺?竟如此高明!”

“哪里哪里,我族兄张定边高明于我何止十倍!他学道于武当山,我则学艺于他,呵呵。”

“哦?想来您这位族兄就是这旗幡上所谓的名师了,果然名不虚传,失敬失敬!”

两个人说的入港,全然没有注意到此时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只听那来人笑道:“呵呵,陈家相公面前怎敢自称名师!”然后与张必先相视着会心一笑,表情很不寻常。

友仁转头去看那人,但见其人身材魁梧面呈铁色有几分豪侠气质身着一身宽大的青灰色棉袍,更有几分仙风道骨;更让人称奇的是,此人面颊两侧、唇部上端及下巴处共有五绺长须,其中最长者已经至腹,端的是一位美髯公!

友仁想着这位一定是张定边了,他急忙拱手道:“小弟有眼无珠,今日才知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之理,孔夫子说,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不想今日这百里之内,竟然连出两位豪杰,实在意外,意外啊!”

张定边笑道:“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不过今日我兄弟是来此地招徒的,总不能误了正事。”

“水深还怕无鱼吗?不是小弟夸口,只要我四哥来为张兄站一站台,就什么都解决了。”

张定边捋了捋长须道:“好!那就有劳烦五相公引荐了!”

“惭愧,惭愧!没想到张兄竟然认得小弟!”

张必先大笑了一声道:“今日我等在这里,一为招徒,二来就是做钓鱼的姜太公了,如果连这鱼都不认识,岂不可笑?”

友仁迷惑了:“必先兄何意?”

张必先又与张定边相视一笑,张定边答道:“休问,他日自知也!”

 

这时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张必先提议道:“大哥,你快给大伙露一手吧,百闻不如一见,让大伙都开开眼!”

张定边又捋了捋长须道:“好!今日当着五相公的面,鄙人就献丑了!”说着,他就从一排武器中取过一张弹弓【弹弓分为多种,这里提到的弹弓的造型是像弓箭一般的,只是以发射铁质弹丸为主。】,手里抓了两颗弹丸,他向四下看了看,便先是指着二十步开外空旷处一个头顶着拳头大小的沙包的人,说了一声:“中!”

随着弓弦响过,众人的眼珠向着那弹丸落处望去,只见那被顶着的沙包突然间被击落在地,众人当即被这惊险的一幕给震住了!

待那原本顶着沙包的人跑过来呈上捡起的沙包时,众人赶紧过来围观,只见那沙包上破了一个洞,张定边取过沙包,从里面取出了一颗铁制的圆形弹丸,正是刚才射出的那枚。在一旁屏住呼吸的陈友仁不由得叹道:“真是艺高人胆大!今日着实是开了眼了!”

不想那张定边还有后招,十步开外的屋脊上有几只麻雀落脚,张定边便指着它们向众人道:“此番要杀一回生了!”

张必先等人使劲一哄,那远处的麻雀们受惊起飞,但见那张定边眼疾手快,随着弓弦响过,一只正在空中飞行的麻雀竟骤然掉落下来,众人走过去把它捡了起来,已分明口吐鲜血而亡!陈友仁更不禁赞叹道:“张兄神技!小弟叹为观止!”

“雕虫小技,何足挂齿!呵呵。”说着,张定边弃了弹弓,又捋了捋长须。

“我四哥平生最敬豪杰,每每遇到断不放过,今日幸遇张兄,更要请到家中一叙了!”说着,陈友仁做了一个请客的姿势。

张定边没有推辞之意,笑道:“那就有劳带路吧!在下久闻陈典史大名,也想一睹风采呢!”他又转身对张必先说道:“必先,你在这里先看着摊子吧,你看这报名的如此多了。”大伙都被张氏兄弟的武艺所折服,纷纷奔走相告,一时间来报名学武的成倍增加起来。

在去往陈家的路上,友仁问及张定边的身世及从师何人,张定边遂答道:

“吾家本是小洪湖边一渔家,鄙人自幼喜旁收杂学,也热衷武艺,就在鄙人十四五岁上,家父曾收留、款待一游方的真人,那真人对着家父指我道:‘此子悟性非凡,与我玄门缘分不浅,他日修真得道,必是命世人物!’家父听后欢喜非常,故而将真人延留了数月,那真人教授了鄙人诸般技艺,着实获益匪浅,由此更令鄙人神往玄门!几年后家父就过世了,鄙人辞别了家母和新妇,按照真人先前的指点,到了那武当山,这便是鄙人二十年求道生涯的肇始!只因尘缘未断,又是这家中独子,故而没有正式拜入玄门……”

武当山位于湖广行省西北部的襄阳路武当县境内,此地不仅盛产草药,有“天然药都”之称,更因幽深雄奇的自然风貌,成了无数隐居、修真、炼丹者的胜地,渐渐的就发展成为了道教的名山之一。陈友仁对此并不陌生,因而道:“真是名山出名士!不过,这天地既大,又小,说不定家父还识得令尊大人呢!家父也是小洪湖边渔家子,后来改行做买卖,筚路蓝缕,才有了今日这番面貌!不瞒张兄说,如今这沔阳城里的药铺、当铺都是我们陈家开的。”

“晓得一二,如今这沔阳市上谁人不知这陈典史陈四爷的名号!”

友仁突然头脑里产生了一个想法,于是提议道:“不是小弟吹嘘,家兄天生神力,力能扛鼎,果真是楚霸王再生!张兄慧眼识人,不如咱们就先到衙门口等着四哥散值吧,看时辰还有两三刻钟!小弟躲到一边去,张兄自行去辨一辨,看哪位是四哥。呵呵。”

“这个何难!令兄人高马大,一望便知!何况其霸气外现,又喜欢随身配一把长剑,谁人不能一眼识得?”

“呵呵,张兄说得在理!”

两个人便先行来到了衙门口,在一旁约有几十步开外的地方寻了一处茶摊坐下,边吃茶边等着陈友谅放工。

不一会儿,从衙门口三三两两地走出了一些公差和书吏,等到陈友谅出来时,张定边与友仁不免相视一笑,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陈友谅,不禁赞叹道:“令兄龙行虎步,着实是霸王复生!”

两人迎上前去,友仁笑着介绍道:“四哥,今日我给你找了个敌手,你若胜得了这位张兄,才可称一县无敌!哈哈。”

陈友谅是个争强好胜的主儿,自然不肯轻易承认这方圆百里之内还有武艺胜过自己的人,他被老弟这番突然袭击给弄蒙了,遂仔细打量了一番张定边,觉得此人带有一股平和、宽大之气,更像个医者,于是他便对友仁嗔怪道:“我看这位张兄是你给咱爹请的郎中先生吧,你休得哄我!”

“这位张兄精通百艺,四哥偏要说他是一位郎中,也不为错!”他转头又对张定边说道,“四哥刚才这话提醒了我,近日家父身子不大好,有劳张兄瞧上一瞧吧。”

 

 

 

No.2 张定边神技折服了陈友谅

 

三个人很快来到了陈家大院,这是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院,在不大的沔阳城里显得好不气派。陈友谅的娘子见客人来了,出来道了个万福后,便吩咐茶房献茶。

陈友谅的娘子看起来是个安分守常的女人,姿色虽然一般,待人接物却显得很有分寸,是个不错的家庭主妇,只见她将陈友仁悄悄拉到一边道:“你这一天都干什么去了,弟妹挺着个大肚子,都跑嫂子这里三四趟了,你快家去先瞧瞧她吧,这有身孕的女人得多多关心啊!”

“麻烦嫂子了,我这不是找四哥去了嘛!不碍的,阿兰是一个人在家闷得慌”,陈友仁笑着小声道,“待送走了客人再说吧!”

“你啊,还像个半大孩子,不知道疼人!”陈友谅娘子嗔笑着去了别院的陈友仁家。

待用过了第一杯茶后,陈友谅先告辞去了屋里做些公事笔记,陈友仁便领着张定边来到了后院父母的住处。一进父母的居所,陈友仁便兴冲冲地对躺在病床上的父亲说道:“爹,今日五儿在外面给您请来了一位名医,让他来给您瞧瞧吧。”

陈父在丫鬟的搀扶下坐起来后,仔细瞧了瞧张定边,不禁道:“这位郎中好生面熟,老朽定是在哪里见过你!”

“爹,您老是眼花了吧,这位张兄在外待了快二十年了,今年才回来,就是以往不时回来探家,他这足迹不入城市,您老又何曾见过他!”

“不,不!”陈父摇着头道,“爹就是觉得面熟,哦——,爹想起来了!爹年轻的时候,还在小洪湖里跟着你爷爷打渔那阵子,认识一位绰号‘翻江龙’的,他好像也是姓张,体貌也是这等英伟,我们曾在一起搞过不少把戏,虽说那时的他还不是一位美髯公,但相貌却与眼前这位先生有几分神似呢!”

“世伯,那人可是叫张三古?”张定边笑问道。

陈父想了一会儿,方惊喜道:“对,对!就是他!你不会是这张老哥家的公子吧?”

“实不相瞒,张三古正是家父的名讳!”

陈父被惊得一下子从床上就要站起来,忙笑道:“哎呀,原来是故人之子,老五,快吩咐厨上,多弄些好酒好菜招待这位张世侄……你看,爹一高兴,这病也好了大半!张世侄,不知尊父可还健在?你家里兄弟几个?”

“已经过世二十年了!我家中只我一个男丁,一姐一妹都早已嫁人,愚侄年都已过不惑,家姐早已是做抱孙子的人了,呵呵。”

“好,好!只有老朽苟活于世,拖累儿女啊!虎父无犬子,张老哥能有世侄这等高明之士传后,也可以含笑九泉了。”说着,陈父不禁伸出手来摩挲了一番张定边的胳膊。

陈父又问了一些张家的生活情况,当他得知都还过得去时,便道:“来吧,贤侄快给老朽把病瞧了吧,看看老朽还能拖累儿女几日。”

张定边在床边坐了,号了号陈父的脉象,又仔细看了看面色,遂捋着长须道:“无碍,不过是风寒之疾!想来世伯一直都只是服那几味药,如今有些镇不住它了。所谓‘单味药不如复方药,复方成药不如辨证用药’,愚侄今日另开几副药,世伯吃吃看,想来有两日就可离床了,五日就可恢复如初。”

陈家父子忙道谢不迭,家丁取来笔墨交给张定边准备开方子,不料他突然拈须道:“且慢!”

陈家父子有点吃惊,忙问:“怎么了?”

张定边又仔细号了号陈父的脉象,发觉其弦而细,细观之下又发现其面目有些肿胀,于是问道:“敢问世伯,您老的四肢是否经常浮肿,且不时伴随腹胀肠鸣、饮食减少等症状?”

“对!对!”陈友仁接口道,“可不是如此吗?爹的大便也稀而次数多,平素遵医嘱,一直服用牵牛、大黄两味药物,病情时有减轻,但总不能除根,遇有阴雨天反而更厉害呢!”

陈父附和着,张定边小心地丢开陈父的手道:“这就是了!此系世伯胃气太弱之故,致使体内湿气太盛,遇有阴雨天更甚!平素那些医士,总是不太注意病患的实际情形,一味使用牵牛、大黄等物,图取一时之快,而致损伤胃气!岂不知此症在于调补,否则一旦元气耗尽,必有性命之忧啊!”

闻听此言,陈友仁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忙问道:“张兄,那家父还有救吗?”

张定边微笑道:“呵呵,无碍,好在及时发现,世伯身体还算康健!只需服用平胃散加白术、茯苓、草豆蔻仁等物,几次之后就可减轻症状;此后再用导滞通经汤治之,便不难痊愈了。”

陈家父子化愁为喜,忙再次向张定边道谢不迭,还示意家丁去取重金来酬谢。见张定边一意推辞,陈父遂又道:“如今贤侄在哪里高就?何不就到我‘陈记大药房’来坐诊,可免去腿脚上的麻烦!”

“呵呵”,陈友仁笑着解释道,“爹啊,您有所不知,张兄刻下正在扯旗招徒呢,不过招的不是学医的徒弟,而是学武的徒弟!张兄身怀百艺,人文地理无所不通,遁甲奇门无所不晓,以致医卜星相、文学武艺皆能,不过是看在我跟四哥的面子上,才来给您老瞧病的。”

陈父被惊得目瞪口呆,连声说道:“哎呀,后生可畏啊!只愿老朽活得长一些,见识见识你们这帮后生的作为!”

“会的!世伯是个高寿有福之人,愚侄一看便知,改天愚侄传给世伯一套强身健体的拳法,包管您老延年益寿。”

 

陈家上下一片欢颜喜气,吃过了隆重的晚宴之后,陈友谅、友仁、友贵三兄弟都在座,陈友谅于是郑重请教道:

“从今往后张兄就是咱自家弟兄了,实不相瞒,多年前,有一位善看风水的老神仙,小弟请了他来相看我们陈家的祖坟,又请他相看了祖父的本家——谢家的祖坟,老神仙说我兄弟‘法当贵’!张兄,你既通风水、相术,何不给我兄弟相看相看?”原来这陈友谅的祖父本来是一户姓谢的人家的小儿子,后来入赘到陈家才改名换姓,而陈家则是从江州著名的义门陈氏分出的一支。

张定边捋了捋长须道:“天道幽深难测,成败虽半由天定,亦半由人事。好吧,四兄报上八字,弟且算算。”刚才吃了一顿饭,张定边在称呼上已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陈友谅是延祐七年(1320)七月十三日正午时分出生的,所以他报上八字道:“庚申,壬午,壬申,丙午。”

张定边半闭了眼,掐指算了一会儿,道:“四兄五行乃是金金,水火,水金,火火。”

“当做何解?”陈友谅急不可耐的问道。

“五行缺土和木,金盛,就要慎动刀兵;火盛,就要慎防火烛。”

陈友谅将信将疑道:“好,那来日留心便是。”

又经过一番推算,张定边于是喜上眉梢道:“四兄果然是大富大贵之命!目下虽处卑微,然进退有时,一旦乘风破浪,定然惊动天下!”

陈友谅最喜欢听到这类吉言,也最迷信这类吉言,闻之喜不自胜,遂拱手道:“多谢张兄吉言!”

张定边看了看陈友谅那得意忘形之态,有些不悦,忙道:“适才弟也说了,成败半由天命,亦半由人事。天文、星变、五行之理,有时并不易窥破,正如古人所谓‘天道远,人道迩’。四兄欲成大事,还要多学学曹孟德。

那曹操的父亲曹嵩本是夏侯氏之子,后被宦官曹腾所收养,陈家确实跟曹家很像,不过陈友谅还是有点不明白张定边的意思,便问道:“张兄要我学曹孟德什么?孟德一世枭雄,我等岂能望其项背?”

“呵呵,那枭雄也非天定的嘛,阿瞒虽机警过人,倒也老谋深算,若是他跟那楚霸王早早除了怀王一样,又岂能长久?总之,我等身处寒微,欲成大事,非倚靠大树不可,倡仁义旗号,收天下人心,挟天子以令诸侯,不可早早离了大树,背上负义之名!”

陈氏三兄弟听得云里雾里,友仁接口道:“若是没有遇到张兄,我们兄弟不过是苍蝇乱撞,如今好了,有了张兄指点,定然乾坤扭转!”

友贵在旁附和道:“是啊,是啊,真是上天把张兄赐给了我们兄弟!”

饮过一阵茶后,陈友谅切入了正题:“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张兄不像是我等汲汲于功名利禄之徒,何故也以招徒之名,而欲行揭竿之实?”

张定边见陈友谅如此聪明,遂笑答道:“既然四兄问到这里,少不得弟就和盘托出了。实不相瞒,今日在市上招徒是真,他日欲揭竿而起也是真,这效姜太公钓鱼之法更是真……”

“哦,张兄欲钓何人?”陈友谅道。

“呵呵”,张定边扬着手指了指陈氏三兄弟道,“这不是已经上钩了吗?实不相瞒,弟早已听闻四兄、五兄、七兄大名,也心知四兄喜结豪杰,绝非久居人下之辈,故而想要投到四兄帐下,我等一起做出一番事业来!”

友仁闪着疑惑的眼睛,道:“张兄身怀百艺,何愁富贵?且已是得道之人,不知你所为何来?难不成是想要垂名竹帛吗?”

“呵呵,或许也有这个缘故吧。但是如今且看,一应士庶多辫发短衣,深檐胡帽,妇女则衣窄袖短衣,下服裙裳,此皆非我中华衣冠之旧!更有那等恬不知耻者,易其姓名,操习胡语,人竟不以为怪……有元百年,四海之内,起居、饮食、声音、器用,我中华之旧,哪一桩未被胡元同化?长此以往,华夏何在?弟虽是半身出家之人,也不忍见中华绝灭,不知诸兄以为然否?”张定边说得竟有些少见的激动。

陈氏兄弟纷纷表示赞同,陈友谅拍案道:“那在我中国作威作福,歧视我南人、汉人,让我等没得高官做,富极塞北而贫极江南,小弟早就看不惯了,只是苦于时机不到,每日还得笑脸相陪。有朝一日我等得了势,必定将们赶回大漠去!”

元自混一以来,大抵皆内本国而外中国,内北人而外南人,以至深闭固拒,曲为防护,自以为得亲疏之道,是以王泽之施,少及于南;渗漉之恩,悉归于北。故贫极江南,富称塞北,见于伪诏之所云也……元自世祖混一以后,天下治平者六七十年,轻刑薄赋,兵革罕用,生者有养,死者有葬,行旅万里,宿泊如家,此诚所谓盛也矣!但自平南宋之后,太平日久,民不知兵。将家之子,累世承袭,骄奢淫逸,自奉而已。至于武事,略不之讲,但以飞觞为飞砲,酒令为军令,肉阵为军阵,兵政不修也久矣!一旦天下有变,孰能为国之爪牙也?张定边说得越发慷慨激昂,开始不断地做出各种手势,……前人有云:‘胡虏无百年之运’,如今其败相已现,正是我等蓄势待发、见机行事之时。弟已有所耳闻,十年前在袁州起事未果的彭和尚,如今在江北麻城一带徒众益壮,他必是要再举的!而今天下汹汹,不出十年中原必定大乱,我等他日若据有湖广与湖北,则高屋建瓴之势自成,一统长江之域,先得江山半壁,与中原群雄分庭抗礼,那时岂知不能混一华夏?四哥岂不成了开国之主?

陈友谅一向野心勃勃,也自视甚高,若是张定边这样恭维别人,恐怕别人会以为他是在痴人说梦,而陈友谅听后却受用非常,当即击案而起道:“张兄真是友谅的千载一知音!”因他力大,那茶杯的盖儿竟然被震得掉在地上——摔碎了!

众人一惊,又都接着转作欢笑,张定边又道:“若开国之后,封侯拜相本非弟愿,弟心中只有一个心愿,若此愿得偿,则后半生愿遁入玄门,从此全然做个修道之人。”

“张兄快说,你有何心愿?”友仁道。

“只因我在武当山修习二十载,得尽了众师、兄的好处,急欲回报之。想那武当山上,虽然得道之士众多,却苦于道场年久失修,有辱设教之威仪!他日四兄若得了天下,请为武当修葺一番道场,多添些光彩,也算酬答弟的辅翊之功了。说来这也正是弟参与举事、推翻胡元的另一大初衷。”说着,张定边向众人行了一番礼。

武当山乃是玄武神(玄天上帝)的道场,元朝皇室也把玄天上帝奉为皇家的保护神,把武当宫观变成了为皇帝“告天祝寿”的专门场所;因此在元廷的大力扶持下,武当山众道观广置田庄庙产,而且宫观众多,也堪称规模宏丽。对此,消息灵通的陈友谅是有所耳闻的,所以他便疑问道:

“进入国朝以来,武当香火甚为鼎盛,诸帝也特加以庇护和扶植,使之与龙虎山成为齐名的玄门圣地,每年三月三香客都多达数万。十多年前,当今天子还遣使以香币赐武当、龙虎二山呢!张兄勿怪弟唐突,难得张兄对此犹未餍足?”

张定边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沉吟了半晌,方道:“在我崇道之人来看,世间有十个、百个武当也不会嫌多的,盖此关乎世运盛衰、天下兴亡也!四兄若得了天下,也当崇道敬道,为万民祈福,修缮一番道场,其实也在情理之中!其实我所忧虑者,当天下大乱之际,武当岂能独免?是故新朝奉天承运之后,要对武当特加眷顾!”

“呵呵,有理,有理!是弟一时疏忽了”,陈友谅笑着摸摸脑袋道,“这个不难的,不过是费些民力罢了,若我等得了天下,纵是翻修、扩修十次武当山也使得。不说是对玄天上帝的敬意,也是对张兄的酬报嘛!”

“嗯,一次就够了!”张定边微笑道,“民力岂能滥用?不然我等就要触动玄武真神,招来百世骂名了!呵呵。”

陈友仁因为晓得张定边一下子就看穿了四哥的心事,越发对他敬若神明,不过他知道四哥是个外表慷慨大度、内里狂傲不羁之人,此番正好让张定边好好点拨他一番,去去他的锋芒,于是友仁便道:

“今日听张兄一席话,如暗夜之遇明火,我等兄弟心里越发透亮了,从今而后,张兄就做我们的谋主吧!不过,有空张兄还是要指点指点我们兄弟的武艺是要紧!”

陈友谅听到这里,果然有些不以为然,他道:“张兄自是天人下凡,不过要说这武艺,便是这西楚霸王再生,小弟也不惧他!不瞒张兄说,家父自幼不惜血本遍请名师来教授我兄弟三个武艺,自从二十岁上小弟学成,,却一直未遇敌手!”

“嗯,早先五兄已经跟弟说了,四兄才器过人,又下过十年的苦功,如今使得一手荆楚长剑,方圆百里谁人不知?以致小儿闻名而不敢夜间啼哭。”

“呵呵,张兄过奖了,哪有如此夸张,都把小弟说成钟馗了!”

友仁挥挥手道:“四哥,话先不要说满,咱们就比比看嘛。今日天色已晚,咱们就留张兄住上一宿,待明日上午再向张兄请教不迟。”

“好!老五所言极是,那今晚就委屈张兄在舍下歇息吧。”陈友谅很不服气,就想着要证明一番。

听闻要比试武艺了,甚是好奇的陈友贵顿时拍手道:“五哥既然这样推重张兄,料想张兄必是有几手的,明日一较,很是让人期待啊!呵呵,俺这夜里要睡不好了。”

四个人又闲谈了一会儿,便各自散去睡觉了,陈友仁将张定边亲自安排到了一间敞亮的客房里,两人又谈了几句才作别。

 

次日上午吃过早饭,陈友谅向衙门里告了假,四个人在厅堂里坐了一会儿后,便来到后院里准备比武的事宜。

因为友贵没有见识过张定边的厉害,所以他首先想见识一番,便自告奋勇道:“张兄,先让俺老七领教一番吧。”

众人笑着表示同意,于是先比试了一场拳艺,陈友谅注意到张定边确实身法独特,一般人无从破解,料定七弟必输无疑。果然才十几招,张定边就将友贵制伏了,友贵见输得太快,有点不甘心,又道:“再让俺老七以枪棒请教一回吧。”

众人微笑着再次点头同意,两个人便各拿了一根棍子,互道一声“得罪”后就比划起来。友贵出招甚狠,但每次都被刚柔相济、后发制人的张定边压过,仍是十几个回合,友贵就被扫倒在地,不得不彻底服气道:“哎呀,张兄果然不是我等凡类,小弟甘拜下风!”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终于轮到陈友谅向张定边请教了。只见陈友谅手持着一把约三尺七八寸的长剑,又指着身边的两把长短不同的剑道:“一寸长,一寸强,张兄也挑长的这把吗?”

“呵呵,弟气力有限,使不得如此沉重的长剑,还是挑一把短的吧。”

待张定边选好了剑,陈友谅道过一声“得罪了”,两个人便开始正式交起手来。陈友谅当仁不让,尽展长剑的优势,一一使出如提剑护顶、下伏砍腿、挂剑防刺、撩剑等长剑特有的招式,因他力大无匹,因此那长剑在他手里竟作出龙吟之声,惊得张定边连声赞叹道:“四兄剑法果然是名不虚传!”

张定边因很久未遇如此强敌了,起初确乎有些难以招架,等到他看清陈友谅的路数后,才越发占据上风,让陈友谅屡屡刺空!那短剑在他手里也是如人剑合一般,直令观者叫绝!

陈友谅拒不服输,又使出一些更为厉害的招式出来,但都被张定边一一化解,至此陈友谅终于确信已取胜无望,于是收了剑,拱手道:“果然是小弟有眼不识泰山,今日算是遇见真神了!”

张定边弃了剑,拈须笑道:“剑使轻灵,以技巧见长,而今四兄又兼以力道,着实不愧为万人敌!但凡事皆相生相克,偏我中华武功又以重技巧不重力道、以智胜不以力胜、服人而不压人三者为圭臬,故而用心于修炼者,并不难破四兄的招式。”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张兄不愧为得道高人,今日能得聆听高论,实在三生有幸。”陈友谅虽如此说,到底心里还是有些不太服气。

张定边晓得陈友谅为人过于自负,如果想让他今后能多多尊重一下自己的意见,也还须进一步消磨其锐气,因而又道:“此番交手,弟已看清了四兄的招数,不瞒各位说,弟平生最擅长空手夺白刃了!”

陈友谅听罢,心想:“你老兄也太狂妄了吧!刚才比剑我不过是略占下风,如今你又想来什么空手夺白刃,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友仁非常信任张定边的神武,遂在旁怂恿陈友谅道:“四哥啊,张兄向你发起挑战了,快接招吧!”

友贵忍不住感叹道:“如果此番张兄能把四哥的剑也夺了,那普天之下哪个还是张兄的敌手?张兄之造诣,真是深不可测啊!”

陈友谅自然不服气,拱手道:“好,那张兄就让兄弟们再见识一下吧。”

友仁、友贵目不转睛地盯着四哥手中的长剑,但见那陈友谅稍微变换了一下招式,即用双手持剑,直向张定边刺去;张定边左躲右闪,眼看每一次似乎都要刺中,弄得在旁观战的陈家兄弟神经绷得紧紧的,生怕有什么闪失,乃至闹到流血五步,不可收拾;但陈友谅很想用事实回击一下张定边对自己的轻视,故而下手丝毫不留余地……

可奇怪的是,哪怕那剑已经触到了张定边的衣服,却依然无法伤及他,仿佛他有神仙护体一般。陈友谅偏不信这个邪,使出了看家绝技定要求得一逞!最后时刻,张定边一个近于躺倒在地的后仰,让陈友谅的长剑从自己身体的上方呼啸而过——只见张定边左手扶住地面,右手快速地挨个击打了一下陈友谅的两只胳膊肘,陈友谅一时痛麻,两手握剑不住,那长剑由此脱出手去——眼看就要下落着刺到张定边,可还是恰被他在下面用右手一把接住!

在旁观战的陈家兄弟看到这一幕,不禁鼓掌欢呼道:“张兄果然是天下无敌!叹为观止,叹为观止!”

陈友谅这回是彻底服气了,作着揖笑道:“从今而后,小弟再不敢狂言会使剑了!”

张定边把剑还给了陈友谅,喘了口气,捋着长须笑道:“敢称天下无敌者,那是作茧自缚!天下之道术岂不精深?用之在武术、技击上,何有其极?”

陈友谅已经决定要同张定边义结金兰了,于是他提议道:“今日高兴,何不也把必先兄请了来,咱们兄弟五个痛痛快快地喝它一场!”

到了中午时分,五个人已经聚齐了,酒酣耳热之际,陈友谅于是开门见山道:“我等兄弟皆渔家后裔,又皆有志于推翻胡虏、恢复中华,今日何不就义结金兰,以便他日相互扶持、共图大业?”

张定边、张必先先是假意推辞了一番:“不敢,不敢高攀!”

经过陈家兄弟再三相请才终于从命,陈友谅当即命下人准备好了结拜所需的一应物品,正式结拜之前,张定边有言在先道:“世人结拜,一般不问年纪,只以那富贵、权势者为长,如今我等虽不必从俗,然规矩还是要讲的。咱们五人中,自然以我年齿最长,必先比我小一旬,友谅比我小一纪,但咱们这个带头大哥,自然非友谅莫属,他有天命在身,就请他做这个大哥吧!”

其他人都表示同意,只有陈友谅本人客气地推让了一番,最后还是由他做了这个大哥,张定边、张必先、陈友仁、陈友贵依次排行,不过陈友谅也强调道:“咱们这只是座次,至于平素来往,自然还是要按照年齿、手足来论,以示不逾礼法。”众人皆表示同意。

为了方便以后互通消息,陈友谅又道:“我家里头有几匹衙门特许的用马,今日定边兄、必先兄就分别牵一匹回去,以便日后往来方便。”

二人笑纳了陈友谅的美意,张定边诡秘地一笑道:“不过愚兄要回敬一番友谅的美意!”

“哦,是何宝物?”陈友谅问道。

“武术乃是极费力之事,必要呼吸与动作相配合才好,故而须行吐纳导引之术,才能在技击锻炼、心性锻炼、敏捷锻炼及抗击打锻炼等诸方面有所大的进益。”

陈友贵俏皮地笑着插言道:“房事亦可行吐纳导引之术吗?”

众人被这一问逗笑了,张定边做了一个肯定的表示,陈友谅道:“好!那我们兄弟就都跟着定边兄好好学学吧,另外我觉得在射箭方面我们兄弟也须加强,也有劳定边兄指点一二吧。”

自此以后,一面是陈家兄弟利用官府身份的掩护加紧打造兵器,且与地方豪杰胡廷瑞等深相结纳;一面是张家兄弟以收徒名义聚拢和训练了一支几百人的队伍,这些人都经过张家兄弟的亲自指点,又因张定边略通兵法,所以在训练方面很是注意往正规战方面引导,乃至令其日渐成为未来的一支精兵及陈、张队伍的核心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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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文为龙湾大战前的有关情节】





No.3 在关键时刻刘基站了出来

 

在攻破太平和采石之后,陈友谅决定集中全力直下应天,以“猛虎掏心”之势捣毁朱家军的老巢。

不过在此之前,已然志得意满的陈友谅还有一件紧要的事情顺带也想办了于是他便向张定边等人征询意见道:“我原想着拿下应天之后再正大位,可是为了鼓舞士气起见,不如就在这采石把大事办了,如何?反正带着那位也是个累赘。”在进攻太平时,徐寿辉也被一同胁迫了来以免他在江州被人劫持了去

张定边晓得,对于南面称孤,陈友谅及他身边的一干人早就不耐烦了,如果继续压制他们的这种想法,恐怕会让他们士气受沮,倒不如索性顺着他们,或许会让他们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张定边于是缓缓说道:“事已至此,只好顺势而为,那就让太平成为我等的脱胎换骨之地吧!”

对于张定边的意见,陈友仁表示赞同道:“虽是战地称君,也不可草率,总要办得隆重些!”

众人尤其是陈友谅总是看重这二人的意见,因此欣喜道:“不妨的,来日回江州再补办一次就可以了嘛!”

不久之后,陈友谅移师于采石矶。这天,他便派人去把徐寿辉请了来。

待到徐氏坐定之后,陈友谅一边向他陈说近来的军情,一边则暗示徐氏身后的手持铁槌的壮士,趁着徐氏侧耳倾听之际,突然从其脑后击碎其首

由于徐寿辉完全没有防范意识,结果当场便血溅三尺,作为傀儡皇帝的他就这样一命呜呼了!陈友谅一面检视着他的尸体,一面还振振有词道:“陛下啊,您也别怨我心狠手辣,我想来想去,还是这等手段让您受苦最少!您泉下有知,还该体谅一下我的良苦用心!”随后他便将徐氏草草葬了。

为了显得名正言顺,陈友谅也让人假扮了一回徐寿辉,然后上演了一出禅让的好剧。直到很久之后,陈友谅才向世人公布了徐氏“病殁”的消息,原徐寿辉的属下、已经成为新一代陇蜀王的明玉珍决心自立门户,他为了收取人心,便追尊徐氏应天启运献武皇帝,庙号世宗

采石矶上有座五通庙,陈友谅决定在这座庙中举行登基大典于是便命人将庙中的神像都搬到门外陈友谅宣布国号为“汉”,改元“大义”除了他的兄弟们封王以外,仍以邹普胜为太师、张必先为丞相、张定边为太尉只是赐予了较高的爵位其他文武百官也各有封赏,一时间群情颇为振奋!

在举行仪式时,因为五通庙实在太小,所以容不下那么多人在里面,大多数臣下们只得跪在江滩上行礼。此时正是盛夏时节,天气说变就变,偏不巧一场瓢泼大雨不期而至,把大伙了个七荤八素,弄得一时间人心惶惶

为了鼓舞士气,陈友谅佯装镇定道:“好啊!如今我等正在艰苦创业阶段,经受这一番风雨也是天意,望诸位多多坚持!”

为了体现与臣下同甘共苦的心意,陈友谅也在雨里站了一会儿,可是由于大雨持续不断,登基仪式只得草草结束众人心里不免都有些不祥之感。张定边不禁叹气道:“也许是我等有些造次了!来日举步更要小心了!”

已经成为皇帝的陈友谅在完成了登基仪式之后,一面继续抽调后方精锐兵力到太平、采石一带集结,一面又派出使者到张士诚处知会,再次请求张士诚能够在东线积极配合一下,可是张氏在心里只是一笑了之,最后不过是象征性地表示了一下

 

自从占据应天以来,已经四年多过去了,应天要面临的第一次重大考验眼看就要来临了,面对汉军的巨大威势,坐镇应天的不少人都有些慌了元璋本人也有些紧张,为确保应天不失,他已经命徐达、常遇春率主力由陆路回师。

在讨论会上,李善长首先建议道:“我部应该夺回太平,以便从侧后牵制进攻应天的敌众!

李善长其实并不长于军事,尤其是在面对复杂、艰危的局面时,包括李善长在内的很多人都难以应付。对于他的意见,元璋不以为然道:太平乃我们新近加固过的堡垒,堑深濠阔,敌人若只是从陆地来攻,必不能破它!偏他们有巨舰的优势,这才让他们侥幸把城给攻破了。而今敌人既占据了上流,顺势来侵袭应天,其水军十倍于我,仓促之间实难应敌。

显然,战争的主动权已经操之于陈友谅之手,应天方面只能被动接招,除非是用什么方法把这一形势扭转过来。此时大家都有点慌神了,有的幕僚道:“不如放弃应天,退守他城,避敌锋芒,以保存实力伺机与敌进行陆战,以展我骑兵之长!

另有的幕僚则道:钟山有帝王之气,不妨退据钟山之上以期自保

更有一些欲言又止,明显是怂恿元璋干脆投降陈友谅算了,反正朱、陈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面对这些馊主意,元璋一时也没了与之争论的兴趣,他只是装作镇定道:“应天乃是龙盘虎踞之地,如果轻易就能易手,岂不是笑谈?那陈友谅水师诚然众多,可应天不是太平,敌众没有空子可钻,破敌之计可徐徐图之!”

陶安立即站出来附和道:“陈友谅那里固然有其所长,我等这里也有所长,总要让大家都见识一下厉害!”他是火器方面的主要监制者,所以对此摸得门清,底气明显比那些不知底细者大得多。

徐达、朱文正、邵荣等也毫不示弱,纷纷向元璋请战,但元璋一时还是提不起精神来,他眼见刘基也没有发言,便叫大伙先散了,准备次日再议。

在众妻妾里,能够讨论大事的只有秀英和孙氏了,不过元璋从心底里并不把此次危机视为致命的威胁,也没有传令让被他视为奇锋的廖永忠到应天来(只调了他训练的一部分水师),因此也还轮不到他跟秀英去商议何去何从;不过为着开阔思路计,元璋便来到了孙氏的房里,对她笑道:“近来的事情,你可是听说了?”

孙氏上前一面为元璋打扇,一面又命人去取冰块,然后微笑道:“如今天气炎热,我出去更少了,外面的事,如何得知?”

元璋坐下道:“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就是西边的那位打上门来了,不让咱们有好日子过了!近日这位老兄还在采石称了帝,排场不小哇!”

孙氏听元璋及众人提到过陈友谅的事,那的确是不小的威胁,不过冰雪聪明的她还是给元璋打气道:“西边的那位得位不正,又是出头的椽子,恐怕不会长久呢!如今他又急急忙忙来攻打应天,想来是不能持久的!您也是用兵如神了,何必惧他呢!”

呵呵,如神?”元璋大笑道,“你可真是举贤不避亲!咱不是神,那西边的,也不可小看啊,他在三两年间就席卷了大片土地,其人必有非凡之处!

孙氏娇媚的一笑道:那跟您也不能比啊,您从前可是连肚子都吃不饱呢,可不是古今稀有的?

听了这话,元璋非常受用,忍不住抓起孙氏的手,握了好一会儿,才道:“有一件事,我有点拿不准,你来帮我断断吧。”

何事?

就是我想着把应天四郊的百姓都组织起来做民兵,还想着将城外百姓的积蓄悉数运进城来以免资敌。你觉得此举可行否?

孙氏想了一下,皱眉道:“此举恐怕不妥吧!”

如何不妥?

民兵一事,甚为扰民呢!也容易加重眼下的混乱情形,若是再暂时没收了百姓的积蓄,那百姓心里更没底了,无恒产者无恒心,恐怕还会抗拒呢!而且应天若遭遇不测,那府库所藏之金银有何用处?依我的愚见,不妨反其道而行,给将士们分了算了,如此一来,百姓不受打搅,便可民心安定;将士得了封赏,士气才能更高嘛……

元璋细细思量了一下,不禁站起来道:“哎呀,都是这几天我有些慌不择路,心里着实有些畏敌如虎了!居然还不如你有识见,看来眼下安定人心才是上计啊,我若显得慌了,恐怕有些人更慌了,说不定那大胆的还敢投敌呢!那时可就坏了大事!”

元璋竭力让自己镇定和自信起来,于是他一面安顿居民,一面又将府库中剩余的金银全部分赏了将士们,部队士气本来就高,现在得了封赏,因而更加奋勇了。

 

第二天上午,众人又聚在一起商议守城的大计,就在大家七嘴八舌之际,刘基却依然是一副闭目养神的悠闲之态,仿佛周围的纷扰都他无关元璋对此颇有几分不悦

过了许久元璋才恍然大悟,刘基必然有一些密计不便于让众人知道,以免有人通敌而泄露出去。元璋立即命众人暂退下,单留下了刘基一人奏对

这时元璋才微笑开口问道:“老先生是卧龙凤雏一般的人物,想必定有高论,还望不吝指教才是!”

刘基一揖道:“主公过誉了,不才只有三句话要说。”

“老先生请讲!”为示器重,元璋还特意命刘基靠近着自己坐下。

刘基咳嗽了一声后,道:“第一句,主降及之人此为宣示誓死抗敌之决心也!

听罢此言,元璋不禁身上一凛,道:“这个,这个,恐怕有些不妥吧!想那官渡之战时,曹孟德尚且体谅人之常情,咱也该大度一些才是。若杀之,有些可惜!不如就暂且拘禁起来吧!”

“也好!第二句,倾府库,开至诚,以固士心。

“呵呵,咱也正有此意呢!”

刘基又道:“这第三句,就是具体的兵事应对策略了,即是诱敌深入而以伏兵邀击之。”

“如何伏兵邀击呢?不知老先生可有何良策?”

“如今主动之权操之于敌手,他来攻我来防,处处防备而处处虚弱,若将主动之权操之于我手,引诱敌人攻我防备坚强之处,那时岂不美哉?”刘基做出了一副成竹在胸的坦然姿态道,“主公尽可放宽心,如今贼势用计取之,易如反掌也!所谓天道后举者胜,取威制敌,以成王业,在此一举

元璋不禁击节赞叹道:“好!老先生一席话,令咱茅塞顿开,只是这用计之事,还要从长计议才行!”

“如今人心确乎有些摇动,主公可专挑一将向那陈友谅私自投诚,陈氏自有五分信他!此将与那陈氏约定日期,命陈氏来攻,以里应外合,那时纵然陈氏将信将疑,也定然难逃我之掌握也!”刘基慨然道。

这时元璋突然想到了已经被提升为都指挥使的康茂才,觉得他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于是向刘基专门做了一番推介,其中道:“这康茂才乃是一大孝之人,陈友谅那厮又对他有恩,想来必不疑他!两人有这番旧情,也自比他人较易得陈氏信用!”

“好!那就确定康指挥使吧!”刘基道。

两个人又就细节问题商议了半天,等到元璋把众人重新请进大厅,众人这才发现,他们主公的脸上已经一扫阴霾,满面春风了。元璋欣然宣布道:“诸位莫急,如今已经有了破敌之策了且看我部军威大展吧!

众人虽将信将疑,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No.4 陈友谅中了诱敌深入之计

 

当为康茂才送信的人被带至陈友谅面前时,他忙按照康茂才的吩咐下跪道:“陛下,您还认识小的吗?”

陈友谅仔细看了一下眼前这个人,突然想起来了,欣喜道:“呀,三虎,怎么是你?你这些年都去哪里了?”他最开心的就是让故人都看到他今日的威势和富贵,此举不异于衣锦还乡。

“陛下,您还记得吗?那年您打发小的去服侍康茂才康相公,后来小的觉得康相公待人甚好,又害怕被官军追捕,就去投奔了康相公!如今小的不打杂了,在康相公府上做门房,也已经有家口了。”

哈哈,你小子命不好啊,也是没眼光的,若是一直追随着我,如今至少可以给你弄个官儿做做!”陈友谅并不计较过去的事情,“不过,你我主仆一场,也算故人了,你如今来投奔我,我也不会亏待你的。

那人听了非常高兴,忙磕头谢恩不迭,以为康茂才真的要领着自己来投陈友谅,他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道:“不只是小的要来投奔陛下,连康相公也有此意,特让小的代为投书!”

侍者把信接了过去,三虎继续补充道:“只因避人耳目,小人把这封信七藏八藏,所以弄得信有些破损,请陛下勿怪!”

陈友谅接过信,道:“不碍事,只要意思看得明白就行。”

粗粗看过康茂才的书信之后,陈友谅不禁大喜道:“康茂才不愧是知恩图报的君子,如今他来投诚,真是及时雨啊!你先下去吧,随时听我吩咐。”

当陈友谅兴奋地把信拿给张定边和陈友仁等人看后,他又就自己与康茂才的交情略叙了一遍,进而道:“对于康某的投诚之真意,我虽不敢说有十成的把握,但至少有八九成的把握!”

陈友仁也觉得康茂才是真心来投,于是附和道:“如今我大军将建瓴而下,应天方面必定人心惶惶,像康茂才这般自谋出路者,必定大有人在!康相公又是一位孝子,籍贯又在蕲县,于情于理都该如此!”

张定边捋了捋长须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纵然是千真万确,我等也要慎重才是!何况朱家小子甚是狡猾,他若知康氏之事,能不提防吗?”

“嗯,小心驶得万年船!”陈友谅点头道,不过他心里还是觉得康茂才必定不会有意诈他。

次日,陈友谅又把送信的人叫了来,问道:“康相公如今在何处?”

回陛下,康相公如今是都指挥使,驻守在江东桥。

哦,江东桥?这是一座什么桥?

回陛下,是一座木桥。

那人又仔细为陈友谅描述了一下江东桥的具体位置,陈友谅不禁暗忖道:“那里可是应天的门户之一啊!”他据此判断水师正可通过江东桥进占周遭的有利地势。

在将送信人款待了一番后,临送行时陈友谅特别叮嘱他道三虎啊,你回去后转告康相公,我大军到时,即呼其名为号,切记!

此时已经到了六月初,送信人返回应天后,次日便是陈友谅约定好来攻打的日子。元璋这边立即行动起来李善长命人赶紧撤掉那座木质的江东桥,换成铁石材料的。几千人经过一个通宵奋战,这桥终于告成了。

这时正巧有一富户因畏惧汉军的抢掠,便带着家小来应天落脚,他在被带到元璋面前时,说道:“因我过去常往来应天,所以陈友谅特意把我叫去,问及新河口道路的事情。

看来这陈友谅对于新河口颇有兴趣,于是元璋又命人在新河口一带连夜跨水筑了一座虎口城,并且还派了重兵把守以阻截敌军从此地通过,从而彻底打乱陈友谅的部署

由于整个的部署是放陈友谅大军到龙湾一带来,所以元璋在自己的兵力部署方面也完全是围绕龙湾附近一带山岭他下令道:冯国胜、常遇春率军伏于石灰山侧;徐达军于南门外集结;杨璟驻兵大胜港;张德胜、朱虎率领水师出龙江关外待命。邵荣军担当机动主攻任务。”因为要防备张士诚,所以元璋没有命俞通海部东来,而且陈友谅部水师过于庞大,此战注定还是会以陆战为主。

元璋本人则坐镇于紧靠长江边的庐龙山今狮子山这座山约有百步之高,可以清晰俯视山下龙湾一带的情形元璋命人拿着黄旗埋伏在山的东边红旗在山的西边,并且告诫大家“敌人来的时候就举红旗,见举黄旗时,伏兵就一齐杀出。”

朱家军严阵以待,就着汉军的来临了,当时天气甚为炎热,将士们虽有些难熬,却又难掩大战前的兴奋和紧张,一个个的都在那里窃窃私语

 

元璋这里刚刚部署完成,汉军的先头部队就如期而至,他们顺流东下来到大胜港,发现那里已经有一支朱家军驻守在那里;另外,大胜港的水道异常狭窄,汉军的战船又多是特大型的,所以只能容得三艘舰只并行入港。

眼见大胜港水路不易突破无法发挥自家的战船优势,陈友谅赶紧命令船队退出长江干流,改为直扑江东桥,以期尽快与康茂才会合。尤其是他听说江东桥是一座木桥,船队完全可以从那里破桥而过直逼至应天城下

很快,船队就到达了作为滨江要隘江东桥,四周一片死寂只有炎夏的知了的叫声根本看不见什么人影。陈友谅命人连呼了几次“老康”的暗号,见没人回应,心里开始有些打鼓:

“莫不是此事被姓朱那小子发觉了?还是老康骗我呢?”

“报——陛下!这江东桥不是木桥,而是新改建的铁石桥。”这时,一位亲信来报,陈友谅闻听此言,更加惊疑了。

又喊了一会儿“老康”,见还是无人应答,陈友谅至此才确信康茂才这个内应是指望不上了。不过他还是有些自信汉军水师的巨大实力,更不相信元璋方面有能力击败自己,于是他命人传话给陈友仁道:“你先率所部开到龙湾去!”

“五王”陈友仁部有千余艘战船,龙湾一带地势较为开阔利于汉军展开攻势。陈友仁到了那里以后,先派出万人抢滩涂,立栅筑寨,以便于站稳脚跟。这时零星有一些朱家军前来骚扰,但都被汉军打了回去。

当时正值盛夏,一时间骄阳如火,元璋身着紫茸甲,正坐在一把大伞下指挥着诸将。他眼见士兵们一个个汗流浃背,于是当即命人撤去了自己的伞盖,表示要与大家同甘共苦。

突然,元璋对大家说道:“天要下雨了,大家先赶快吃饭。待雨住天凉后再行攻击不迟!”当时,天上并无明显的云彩,丝毫没有要下雨的征兆,所以大家都很怀疑元璋的话。

可过了一会儿,黑黑的云头就从东北方向涌来,很快便大雨倾盆。众人无不惊服“咱们主公不是凡人”其实,这正是元璋多年流浪江湖积累的经验也是朱升赠书的结果

正在众人说话间,红旗突然举起,元璋立即命令邵荣的部队冲向龙湾双方顿时短兵相接起来,一时间,原本死寂的江湾顿时杀声震天

但这只不是朱家军试探性的进攻而已,其意在引诱陈部的主力全部钻进这个口袋。就在双方大战之际,陈友谅果然亲率大军赶来助战。此时,雨也恰好停了。

眼见敌人已大进了自己的埋伏圈,元璋于是便命人把鼓敲得震天响,山西边的人听到鼓声,便将黄旗挥舞起来。接着,冯国胜、常遇春所率伏兵迅速杀出徐达部也一口气冲下山来;张德胜、朱虎的水师也呼喊着蜂拥而至,截断陈部水师的退路。

与此同时,各处的火铳一起发炮,打得汉军的大船着起火来。顿时,喊杀声、奔跑声、混战声及火器的爆炸声都交织在一起……

当时双方军队的数量差不多,只是由于龙湾地区毕竟不够开阔汉军又大多在战船上,大兵无法迅速展开,所以才稍微占了下风。尤其令汉军大感威胁的便是各处的火铳,不仅数量众多,而且威力巨大,偏偏射程也都非常远,尤其是卢龙山上的火铳居高临下,简直打得汉军不敢抬头。

摆在陈友仁部面前的,则是朱家军手里的小型火器,由于当时汉军的人员非常密集,更令朱家军的火器几近弹无虚发,他们只好躲在盾牌后面不敢冒头,如此更形成了被动挨打的局面。

目睹此情此景,陈友仁不禁惊呼道:“今日苦矣!”

待在船上的陈友谅见势大为不妙,便想着要赶紧撤退于是传令给陈友仁要他断后。此时陈友谅手下的人也慌张起来很快,汉军的阵脚便开始有些不稳

已经登陆的汉军,抵挡不住来自徐、常部精兵的一再冲锋,开始陆续往船上退却因为两军已经混战在一起,所以船上的回回砲一时不敢大肆发威上了船,这才发现,船居然已经不能动了!

这时,便不好了,江水退潮了!

原来此刻潮水消退,很多大船都搁浅,一时动弹不得。元璋在卢龙山上不禁欣喜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陈友谅这厮的长处,在老天爷面前,也成了短处了!”

在张惶失措中,汉军陷入了大乱陈友谅手刃了好几名退却的士兵,也根本压不住阵脚。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喊杀声中,汉军慢慢变成了被人斩杀的对象……

  

 

No.5 大胜之后朱元璋题诗不惹庵

 

经过龙湾一战,汉军被杀死、淹死的不计其数,仅仅被俘的就达两万多人。而且还被缴获巨舰“混江龙”、“塞断江”、“撞倒山”、“江海鳌”等百余艘及战舸数百。此役,朱家军可谓大获全胜。

另外,陈氏的部将张志雄、梁铉、俞国兴、刘世衍等被俘或投降陈友谅本人则乘一条小船侥幸得以逃脱,他的旗舰最终也被朱家军缴获。

当有人把康茂才的那封书信搜来拿给元璋看时,元璋不禁朗声大笑道:“古人言,三寸之舌强于百万之师,如今这小小的一封书信,也可谓抵得过千军万马了!”

张定边指挥着后队,原本是准备随时上前支援的,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陈友谅、陈友仁兄弟失败得如此之快,乃至一发不可收拾!当陈友谅灰头土脸地见到张定边后,不禁痛苦地慨叹道:“这回输惨了,没个三四年光景,恢复不了元气!真没想到,姓朱这小子如此狡猾,更没想到他那里火器这样多!”

事已至此,悔也无益!这里我来亲自断后吧!张定边手持着长剑说道。

话说那张志雄本是赵普胜的部将,其人颇为善战,被人称为“长张”。赵普胜被杀之后,他对陈友谅一直相当不满,所以龙湾之战他完全是消极应付等到他主动投降之后,又赶紧向元璋汇报了一个重要情况:“姓陈的这次率军东来,把安庆的主力都抽调空了。我们今天的这帮降兵,此前都是驻守安庆的。现在安庆空虚,主公尽可以派兵去取事不宜迟

于是,元璋即刻命令徐达、冯国胜、张德胜等率部追击败逃的汉军,一面又派出了一位姓余的元帅就近领兵去攻打安庆。

张德胜部在慈湖一带追上了汉军残部,他们纵火烧毁了不少敌人的战船连陈友仁也差点遭遇不测但张定边有所准备,他得以掩护着陈友谅兄弟边打边退,在到达采石矶之后,张定边眼见张德胜部孤军冒进,于是挥军将其包围,双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水战。由于张定边部元气未损,在他的亲自指挥下,部队从容应战,结果朱家军惨败,连张德胜本人也战死

冯国胜因为一向驻守在应天,战场上立功不多,所以此次追击残敌时他表现得异常积极,得以继张德胜之后,率先率领援军赶来陈友谅一见张定边稳住了阵脚,索性也不走了,他叮嘱陈友仁道:“老五,你先带着队伍回江州吧,这里就交给我,好歹出出这口气!”

于是陈友谅便与张定边一起坐镇于一艘名曰“黑旋风”的巨舰上,振作精神指挥诸将迎战因冯国胜部不习水战,且过于轻敌,结果冯部也遭大败。

水陆的追兵源源不绝,汉军毕竟已元气大伤,在取得了接连两次的胜利后,陈友谅无心恋战,眼见太平城也无法保住,陈友谅只得收集太平的残兵,率领着一块向西逃去。徐达率水师主力一路追至池州,眼看将要进入敌人的势力范围歼敌已经无望,这才领兵而还而另一路,余元帅则已从陆路顺利拿下了安庆。

至此,整个龙湾之战才算正式拉下帷幕。

 

在龙湾之战进行的同时,胡大海也没闲着,反而乘机拿下了衢州西南方向的广信【今江西省上饶市信州区】。

原来就在陈友谅大军集结于太平并窥伺应天时,为了在其他方向上牵制敌人,元璋特命胡大海出兵直捣广信。本来,胡大海觉得陈友谅既然已将主力集中到了太平一带,那么广信必然就空虚了,所以他只派出了部将葛俊率兵前往。

当葛俊的军队途经衢州时,被都事王恺(就是当街责打常遇春部下的那位)给拦了下来。王恺又赶紧乘驿马来到金华见胡大海他指出道:广信乃是陈友谅汉国的东面门户,如今他既敢以倾国之力进攻应天,那说明对广信的防守是有准备的所以卑职建议大帅应该亲自带兵前去为好否则,一旦有所失利,那么不仅广信拿不下,恐怕衢州也会受到牵连!

胡大海觉得是这个理儿,当即决定亲自出马。当他领兵到达灵溪时,广信城果然有步骑兵数千人出来挑战,可是没一顿饭工夫,这帮人就被胡大海打得狼狈逃窜。胡大海随即督兵攻城,朱家军的兵力是敌人的数倍且士气正盛,所以广信城很快就拿下了

不久,元璋改信州路为广信府,以段伯文为知府,立龙虎翼元帅府,以葛俊为元帅、周隆为副元帅守之。

龙湾之战是应天方面创下的一场空前未有的大捷,它严重地打击了陈友谅的嚣张气焰,也使得应天的局势转危为安由于此战消灭了陈友谅多年培植起来的精锐部队,令其短时期内难以完全恢复战力,所以元璋一时心情大好,在视察了刚刚收复的太平城及祭奠过花云、张德胜等人之后,他便携着徐达等人微服出游了一番。

这一天天气晴好,半路上,元璋对徐达笑道:“此番大破陈友谅,真是让人畅快之极!我等难得出游,必要尽兴而归呵!”

眼见主公一路上有些得意忘形,徐达微微一笑道:“那陈友谅骄兵致败,我等也别乐过了头才好!那张定边着实可畏,仍是我等劲敌!”

“呵呵,敢如此直言的也就你天德兄了,只要有你在咱身边,咱就不会乐过头!”元璋笑道。

“前番主公夜不能寝、食不甘味,如今自然要快活一回嘛。”随行的郭英笑道。

几个人走着走着,就发现了一处有些别致的寺庙,叫做不惹庵”,徐达于是问道:“主公与佛祖缘分不浅,可晓得‘不惹’二字之意?”

元璋想了一下,不禁大笑起来道:“这可把咱难住了,前前后后也做了三四年和尚,却正经没读完一部,哪里懂这个意思!不过夫人近年来常诵读,咱也受些熏染,想来这‘不惹’二字,当是不沾染凡尘之意吧!正如六祖慧能大师所言‘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想来也就是这个意思了吧”,徐达笑道,“这寺院如此之小,恐怕也没有什么高僧,来取一个高深莫测的寺名,呵呵。”

说着几个人就进了不惹庵住持法师见这几个人形貌非凡,便来亲自问候,且三番两次想打听元璋等人的身份,以求得些便利。

可是元璋不便亮明身份,在里吃过午饭后,一行人便离开了,那住持法师非常失望,可是在收拾碗筷时,寺里的和尚们却发现墙壁上用刀刻下的一首诗:

杀尽江南百万兵,

腰间宝剑血犹腥。

山僧不识英雄主,

只凭哓哓问姓名。

住持法师参悟了半天,又联想到元璋近日回到了太平,便已猜到了七八分。几天后有人给不惹庵送来些粮食等物,住持法师更确信不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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