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5-10 14:56:27
赵 武 灵 王
作者:王墨
乐容站起来,手里攥着匕首走了几个来回,看着酣睡的赵雍犹豫不决。半晌,自言自语道:“他现在醉了,我杀了他他也不明白。我要让他明白他是为什么死的。下次不能给他灌酒了。”想定了,她收起了匕首。见赵雍睡在地上,怕他着了凉,拿了被子枕头给他垫好、盖好。
第二日清晨。赵雍醒来还感到头疼。看了看身上的被子,转头又见乐容趴在琴座上睡着了,才想起昨夜情形来。赵雍慢慢起来,轻轻地将被子盖在乐容身上,心疼地在乐容脸上轻轻一吻,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门外一众宫女太监忙要行礼参见,赵雍“嘘”了一声,用手指了指屋里,让他们别出声。上朝去了。
其实赵雍给乐容盖被的时候她已经醒了。她心里翻江倒海的不知是什么滋味。
接连两天晚上,赵雍却没有过来。乐容既有点想他来,又有点怕他来。第三天晚上,她正要睡了,却突然听到宫女说国君来了。
乐容忙从睡榻上起来,还没迎出去,赵雍已走进了寝殿,一见她就说:“这两天可忙死我了,竟没顾上来看你。”乐容不语。赵雍打发走了宫女,突然亲了乐容一下,笑道:“想我了没有?”乐容脸一红。赵雍往睡榻上一躺,拍着榻沿儿说:“快来。”
乐容有些慌乱,说:“你,你要不要喝些水?我去给你拿。” 赵雍道:“我不喝。你快上来。”又拍了两下榻沿儿。乐容推脱道:“我,我有点口渴,要先去喝点水。”乐容说着出了寝殿。赵雍在后面喊:“你快点。”
乐容找到水瓶,喝了一大口,心神稍定。想了想,下定决心,去琴座下拿匕首。一摸,竟摸了个空。她慌忙将琴座翻过来看,刀鞘还在,匕首竟不见了!
乐容这下真是魂飞天外。来不及想,只听赵雍在里面喊:“喝完了吗?怎么还不来?”只好匆忙放好了琴座,嘴里胡乱答应着回到了寝殿。
“你怎么了?为什么脸色那么白?”赵雍有点奇怪。乐容低声道:“我,我有点怕。”赵雍一笑:“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说着起来就要抱她。乐容忙一躲,说:“你别过来!”赵雍一愣。乐容信口说:“我,我还要梳梳头。你别过来。”赵雍好笑道:“这时候梳什么头?”乐容道:“我有些心慌,梳梳头就好。”赵雍耐住性子,笑道:“好吧,我还没见过你梳头。你梳吧,我看着。”说着斜靠在睡榻上,兴致盎然地看着乐容。
乐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抓起梳子认真地梳理起头发来,同时梳理着自己的思绪。匕首突然不见了,她第一反应是赵雍发现了。可看赵雍的情形又不像。看来已经有别人发现了她的图谋,她在宫里不能久住了。她自信不用匕首也能杀得了赵雍。今晚必须下手,不然明天偷了匕首的人就可能报告赵雍,那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她一边心里盘算,一边调整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时她突然看见梳妆台的角上多了一片竹简。这不是她的东西。拿过来一看,竹简上竟然还有刀刻的字。她将竹简移近了点再看,只见上面写着:“国君不是你的杀父仇人,是你父的救命恩人”两行字。
乐容惊呆了。她将竹简收进梳妆台里,缓缓转身呆呆地看着赵雍。赵雍赞叹道:“你真美。”从榻上一跃而起,将她轻轻抱起,轻轻放在榻上。熄了烛火。
前320年,武灵王六年,赵雍20岁。
魏国纵横家公孙衍来访。赵雍接见公孙衍,肥仪、公子成陪侍在座。
赵雍客气道:“先生此来,必有以教我。”公孙衍拱手道:“我有一个使赵国强大的计划,贡献给国君。”赵雍端坐,肃容道:“愿闻其详。”
公孙衍咳了咳嗓子,按一个标准的纵横家演讲程序,从天下大势讲起。
方今天下,周天子势微,而诸侯称雄。其中最有名的是七个国家,即齐、楚、秦、魏、赵、韩、燕。这七国都是万乘大国。其他如宋国、卫国、中山之流,是千乘小国。七雄并峙,但并不是说这七个国家都实力相当,其中又以齐、秦、楚三国为一等强国。齐、秦各为东西霸主,世所公认,自不待言。楚国虽已是强弩之末,但实力也仅次于齐、秦,况与齐国结盟多年,足以自保。相比之下,韩、赵、燕,魏四国,现在只是二流国家,随时处在上述三国的虎视眈眈之下,尤其面对强秦和强齐的不断侵扰,列国国君都胆战心惊,坐卧不宁。
赵雍沉默不语。公孙衍的这番话,平时很少有人跟他说。因为大家都会照顾国君的自尊心,顺便也保护自己的自尊心。但赵雍其实早就知道,这就是今天的现实。
肥仪先开口了:“那么先生刚才说,有使赵国强大的计划,究竟是什么呢?”公孙衍铿锵有力地说:“合则同生,离则共死。”肥仪却淡淡地问:“先生的意思,是让我们赵国与贵国结盟?”公孙衍热切地说:“不仅是贵我两国,还包括韩国、燕国,以及中山。我们这五国应该联合起来,形成一个联盟集团,以共同抵御抗衡强秦和强齐。这样,我们进,有了和强秦、强齐周旋的实力,退,则足以自保。”
公孙衍说完看了眼赵雍,期待发现赵雍眼睛一亮。可是赵雍没有,还是沉默着若有所思。肥仪问出了赵雍想问的话:“先生说的这五国,以前并没有过结盟的历史,如今也缺乏互相亲近的行为。尤其先生还提到了中山,中山国与我们赵国为世仇,过去倚仗齐国势力,屡屡侵犯我国。就是你们魏国,也曾暗中支持中山与我们为敌。而就在几年前,我们新国君继位,为老国君举行国葬大典的时候,,赵国君臣至今历历在目,记忆犹新。请恕我直言,先生的五国结盟计划固然听上去很好,但先生有什么妙法,能让这样的五个国家摒弃前嫌,同心结盟呢?”
公孙衍不慌不忙,对着肥仪,但句句都在说给赵雍听:“此一时也,彼一时也。过去的历史已经过去,不管是我们魏国也好,还是你们赵国也好,要想在今天的国际格局中牢牢占有一席之地,自存图强,就必须依照今天的形势来制定策略,而不能念念于旧恶。五国现在共同面临的困难处境,就是五国能够联盟的基础。至于具体的结盟方法,我认为可以采用五国相王的方式。”
五国相王?这是一个赵雍、肥仪、公子成都没听说过的新词儿。公子成慢吞吞地问:“何谓五国相王?”
公孙衍侃侃而谈,显然早打好了腹稿:“刚才所说七国中,楚国早在西周时即自封王号;齐国在15年前,齐威王时期也已称王;秦国自商鞅变法后,由西陲小国一跃而为西方霸主,秦惠文王也在5年前改称王号。”肥仪插话:“贵国魏惠王不也在15年前称王了吗?还在齐威王之前。”公孙衍点头:“是。如今列国中,还没有称王,而仍然保持国君身份的,只有韩国、燕国和你们赵国,以及中山等。我来贵国之前,曾和魏惠王面谈。魏惠王表示,为了使我们五国能够结盟,愿意尊赵君、韩君、燕君及中山国君为王,五国相互承认王号。然后由五位国王共同宣布建立攻守同盟,以此抗衡秦国和齐国。这就是五国相王,也就是我说的使赵国强大的计划。”
肥仪和公子成面面相觑,公孙衍满怀期待,最后三人都看向赵雍。
赵雍终于说话了:“其他几国先生都沟通过了吗?”公孙衍忙道:“是,韩国、燕国都表示同意,中山国君更是喜出望外。现在只等国君您的首肯,即可实施。”赵雍轻轻点了点头:“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将在朝会上和大臣们商议此事。先生请回去禀报魏惠王,我们一有决定,马上派人通告。”赵雍起身,请肥仪送客。
公孙衍忙说:“国君,还有一事,是关于我个人的,希望得到国君相助。”赵雍停下脚步。公孙衍接着说,“赵国如果不参与五国相王,那就不用说了。如果决定参与相王结盟,那么请国君向魏惠王推荐,由我出任魏国相邦。”赵雍好奇道:“哦?这是为何?”公孙衍恭敬答道:“五国相王计划是我提出的,联系各国的工作也由我完成。如果我当了魏国相邦,能够最好地协调五国利益,使五国同盟更为牢固。”赵雍听了一笑:“我知道了。”
几天后,赵国朝会。赵雍介绍了五国相王的计划,让群臣讨论。多数大臣认为这是好事,可以提高赵国在国际间的地位,但对中山也参与五国相王却认为不妥。公子成的意见最具有代表性:他认为中山是赵国世仇,而且中山只是千乘小国,如果让中山国君也参与五国相王,那么中山国将是最大的受益者。建议国君向魏惠王表示,剔除中山,而以四国相王。
但肥仪不这么认为。他支持中山参与五国相王。赵雍问为什么?
肥仪说:“中山国向来为齐国的附庸,本来不应该参与这个旨在抗衡齐国和秦国的同盟。但他们的国君一定是贪得王号,难以抵抗称王的诱惑,才同意了参与五国相王。国君请想,连我们赵国的大臣都对中山称王愤愤不平,那么齐国会对中山称王作何感想?”赵雍歪着头冥想了一下,笑道:“我没见过齐宣王,不过按他做事的性格,他一定要气死了。”肥仪也笑了:“正是如此。所以中山参与五国相王,实际上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将严重损害与齐国的关系。中山和齐国有了隔阂,却对我们赵国最有利。这等于既削弱了齐国,又削弱了中山。有这样的好处,我们何必斤斤计较于中山得到一个王号,而不去做呢?”
赵雍一拍条案:“那就这么决定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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