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5-10 14:56:27
长篇历史小说连载（73）
万年书
——昭明太子大传
阮德胜 何志浩 著
第十五章 天下缟素
15.1
“父皇！”萧统急匆匆地上了大殿，见到萧衍扑身而拜。
“孩儿为何行此大礼。”萧衍一挥手，“起来吧。”
萧统急切地恳请道：“前方战报，尔朱荣的百万大军进逼洛阳，援军再不北上，便没机会了！”
萧衍置若罔闻，拿着一本《文选》似看非看。此情，一下让萧统想起前几次萧衍的态度，开始惶恐起来，直呼，“父皇！”
萧衍依旧如同没听到一样，萧统也不再多说，跪地不语。
许久，萧衍才慢慢蹦出一句话：“你准备准备，去贵池吧。”
萧统一听，两眼瞪了老大，随即再拜：“孩儿不知父皇有何用意？”
“前些日子，有些小事没与你说。有个僧人跟朕说，你母嫔墓地的风水有些不妥，劝我将她改葬。我照做了。”
萧统惊诧之后，才抬头望着萧衍，“这与孩儿去贵池，又有什么关联？”
萧衍扔下《文选》，拿起砚台，猛然砸到萧统面前，一片墨水染了萧统一身。身边的宦官、内侍全都吓得跪地不语。
“那只蜡鹅，是什么回事？”萧衍怒冲冲地说，“你竟然玩起了巫蛊之术，全然不把为父放在眼里！”
“父皇！”萧统完全可以解释清楚。
“别说了！”萧衍摆着头、拍着案几，怒冲冲地说，“我已经询问了你东宫的内侍鲍邈之，太子妃也都招了实情。你也是读过书的，你可知道？前汉武帝时，正是太子行巫蛊，害死了多少忠良！？”
“父皇，儿臣冤枉！”
“你还狡辩！去年你带着书稿和陈庆之一起回京，何其威武，如今是不是要朕禅位予你才好？”
萧统欲哭无泪，无处申辩。只好叩头，任凭萧衍发落。
“今后一切政务，你别管了。之前的事，朕也不计较，在京城待上几日，你再回贵池。朕已经六十有余，他年归西之后，你再回京吧。”
“父皇，你不信儿臣则罢了，子云先生倾心为国效力……”
“为国效力？为谁的国？朕的，还是你的！”
萧衍是皇帝，但也是人，是那种当过皇帝的人，当他的地位轻动的时候，他比谁都惊心，岂可容忍，包括他的儿子。萧统，还有陈庆之们，何尝不知，但他们输在哪里？看来梁朝里仅有萧衍最清楚。
许久许久，萧衍在一片死寂中开口，他说得很吃力，心力过损，还是身力不足？“此事，我不会声张，你也当没有发生过，不要再提了。陈庆之，便由他去吧。朕不会像汉武帝一样大兴连坐，也不会废除你太子之位。”
萧统不知是谢恩好，还是辞别好，他清楚暂没有任何言辞都不能改变萧衍，这也是他作为儿子对父亲的一种认识。
“回东宫去吧，我会择日让你回贵池。”萧衍的怒气明显消减，“眼下人心惶惶，让你回去，只怕又有流言。”
萧统待萧衍着实无话才回应，“儿臣不愿回东宫。”
“你愿去哪里去哪吧？”萧衍又拿起那本《文选》。
疆大边长的南梁，宫内宫外的建康，竟没有当朝太子的去处？萧统冷冷地向萧衍作了个长揖，哽咽告退，径直走向玄圃。
中原之西的洛阳像一口依然燃着柴薪的热锅，那只蚂蚁便是陈庆之。他在城中府邸来回踱步。此刻，最希望的见到的人，应当就是韦放，或者听到他带着数万大军前来支援的消息。
这时，宋景休闯入府邸，报与陈庆之说：“尔朱荣大军号称百万，已经开拔。”
陈庆之望着地图，“预计敌军还有几日到中郎城？”
“快则三日，慢则五日。”宋景休问，“援军还没消息？”
陈庆之摇了摇头。
“如何是好？”宋景休搓着手。
陈庆之立于府中，“传令，让鱼天愍、杨忠等人，还有白袍军在洛阳校尉以上军官，都到府中，商议军务。”
宋景休不敢怠慢，急速传令，众人策马的策马、跑步的跑步，如数迅速集聚。
陈庆之将敌军的情况和援军未到的情况都说了，征询大家的意见。
有的说，应当带着元颢南下，出虎牢关回到睢阳，沿途截击争取时间，等援兵到了再反击。
有人提出，应当据洛河和黄河南岸驻守，与尔朱荣隔河对峙。
“诸位将领，援军不会来了。”陈庆之突然站起来，“京城有变，圣上有意放弃白袍军。甚至韦放将军已经得了密令，如果我们返京，有可能被当成魏军或者逃兵、判兵被捕。”
杨忠瞬间明白了陈庆之的意思，“莫不是太子令圣上忌禅了？”
“诸君，我这里有一个险招，不知大家意下如何？”陈庆之在问。
众人一致齐言，“唯将军之命是从！”
陈庆之走到地形图，“诸位，尔朱荣想进入洛阳，势必要经中郎城渡河。不如我们先行北上，这样先杀尔朱荣的锐气。中郎城小，他的大军难以展开，我们坚持三日，让洛阳这边做好准备。随后再南撤到洛水，逐步沿水撤退。之后假装和元颢一起逃走，来个金蝉脱壳。”
“放弃元颢？”陈昭问道。
陈庆之很欣赏儿子的进步，“是的，元颢和我之间，尔朱荣会选择先干掉元颢。吾儿长进不少啊。”
杨忠却有些犯难，“那之后呢？自立？”
“到时候我们可以进驻睢阳，在此坚守。”陈庆之回到座位，“宋景休便可去京城打探消息，如果太子和圣上嫌隙尚有余地，便力促援军。如果嫌隙不解……”
“如何？”众人问道。
陈庆之咬咬牙，“那宋景休便去找晋王和通明先生，让他们劫持太子到睢阳来！”
众人惊愕万分，有的听出了汗。
陈庆之看到大家的反应，叹息说道：“这是保全白袍军的唯一办法。而且能让圣上放弃北伐建功的大好机会，只怕太子和圣上的嫌隙非同小可。”
“怕什么！”鱼天愍拍案而起，“大家没听洛阳小儿唱的童谣吗，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我们是白袍军，之前七千多人连克三十万大军拿下洛阳城，这次来个百万大军，一样干他！”
“不能轻敌，之前所谓三十万大军，细细想来，只是号称，不过十万而已。如今百万人马，怎么也有三四十万，却是难办。”陈庆之说，“我原以为洛阳城中能有汉人，，无法就地征募士卒，我们人数少，消耗不起。”
众将领命，大军开拔，行动有条不紊。
元颢亲自出城，一路护送白袍军北上。
宋景休的先锋已经准备好渡河的船舶。
中郎城是一座依河而建的堡垒，当中是个市镇。大军在中郎城附近登岸，城中守军见是白袍军，当即弃城而逃。鱼天愍请命要去追击，却被陈庆之拦下。七千甲士开入城中，修葺城桓，整军备战。
两日后，尔朱荣大军先锋临近中郎，但是没有攻城。白袍军主动派出两千骑兵，尔朱荣的先锋部队不与纠缠，白袍军不敢追击，也适可而止，只意出战，不求斩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