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5-10 14:5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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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历史小说《高傒传》连载3
高岳 著
夜杀
太阳长长的脚，已蹬上了身后的山峰，他们看到了都城雒邑(今河南洛阳)。
雍林脸上堆满了愁容，嘟囔着：“傒哥，咱可两天没吃饭了，又没钱，咋办？”
姜傒：“借！”
“咱连半个熟脸都没有，找谁借？”
“店家。”姜傒脱口而出。
“今晚咋过？”
“今晚要找最好的宾馆。”
“啊！身无分文，还找最好的？”
“兄弟，就说咱是齐国来的，姜太公的后人！”
雍林狐疑地：“这管用吗？”
在雒邑，他们果然住进了最好的宾馆，还吃上了好饭菜，老板乐得脸上开了花，拍着屁股跳高，叫着：“荣幸，荣幸！”。他一听是姜太公的后人，直盯姜傒，姜傒索兴挺胸抬头，老板转着圈看，啧啧赞叹：“这气势，这脸膛，还真像姜太公。食宿三天，全免！”
雍林直扯姜傒的后衣襟：“回去拿钱也来不及呀？”
“我在这里抄书，你回齐国，快马加鞭，七八天差不多。”
“傒哥，我现在就上路。”
“睡一夜，劲儿足，明天再走。”
“想想被困雒邑，俺心急哪！”
姜傒擂了雍林一拳：“好弟兄！一路平安！”
浓重的夜色里，姜傒送雍林走出城外。
这雍林心里是矛盾的，一是看重哥们义气，二是也想离开这个是非窝子。太子诸儿，一路追杀姜傒，连连失手，在这里，他们怕是要下狠招了。一路上，他不停地念叨：愿上苍保佑我的哥哥姜勇士！
姜傒跑到宫殿，找到爷爷公子高的好友，是个大夫，借了五百钱。大夫见了公子高的孙子，又听了他的遭遇和想法，高兴得合不拢嘴，热情地留他吃了饭。
他买足了丝帛和笔墨，天天跑到守藏馆抄写《周易》和《诗经》。在齐国读过好几本，差错很多，还都不全，唯有这里的比较全，他如获至宝。
他还找到大夫，领着他去找有学问的人，特别是那些将军，向他们问询姜太公的兵法。
有时跑了一天，实在太累，回到宾馆，倒头便睡。睡梦中，觉得有人在拉扯他，点亮灯，睁眼一看，是一个俊美、白晣的女子，一袭素装。他猛地坐了起来，叫那女子赶快出去。
女子就是不走，坦胸露怀，使尽百般柔媚，姜傒山一样坐着，动也不动。
女子一看无趣，转手拿了茶壶，倒了一杯茶，双手敬给姜傒。他依然坐着，沉思着。
女子见姜傒不喝那茶，女子双手捧着，站了姜傒面前，娇嗔地说：“你一天不喝，我站一天。”
姜傒不忍女子老是站着，接过杯子，己送到嘴边，女子猛地伸出手，打掉了茶杯。
“你这是为啥？”
“这茶有毒！”
女子惊骇地瘫倒了地上。
姜傒要老板拿来一只猫，喂了一点壶里的茶，片刻，那猫就死了。
女子哭了起来：“我在乐宫正为周王弹琴，乐官让我来侍候公子，下毒的事我可一点不知道。天啊，是谁加害于您？公子，我可一点也不知内情，您肯原谅我吗？”
那女子哭得十分悲切，怯懦地看着一脸威严的姜傒。
姜傒沉默不语。
鸡叫了。宾馆的院里漆黑一片。
姜傒在院中舞起剑来。
天还没亮，姜傒叫开老板的门，要借一百钱。老板停也没停，数好钱就给了姜傒。他到了睡室，见那女子一脸茫然。她看到姜傒进了屋，害怕的打起哆嗦来。姜傒抶她站起：“别怕，是有人想害我，与你无关。”帮她收拾好裙裾，把借的钱给她：“这是一百钱，够你做个小生意。趁天不亮，赶快走，不然，他们也会害你，快走吧！”那女子一脸怜爱地看着姜傒。他把女子推出睡室，送到大街上。走了几步，那女子又跑了回来，问道：“壮士，您尊姓大名？”
“齐国人。你赶快走！”
是谁要害我呢？姜傒边舞剑边想，怎么也想不出谁是敌人。他又想了爷爷和爹的为人，怎么也想不出跟谁有冤仇，奇怪啊！他哪里会想到，害他的是千里之外的一家人。
按俗理说，他该换个地方住了，可他权当啥事也没出。白天，他照旧去守藏室抄写经文。
这天，姜傒一步三蹦跳，满脸喜笑，唱着歌回到宾馆。他怀抱一卷金帛，像得了宝贝似的抱得铁紧。这是守藏室室吏送他的赠言，是几排金文大字：“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这句金字铭言，便成了他人生的座右铭。
他自言自语地说：“今天太幸远了，竟然遇到了郑国太子忽，我们一起读书、比剑、吟诗，真是痛快！”
夜里下起了大雨，雨水嘀嗒乱响。
熟睡中的姜傒，感到脸旁吹过一股冷风，他急忙握剑在手，横扫四周。点亮灯，屋里什么也没有。扑吃，灯灭了。他一个激愣，从床上跳到了地上，挺腰挥剑，大声喊道：“你是君子吗？请出来比试一番！”刺客没有声响。
他与刺客兜起了圈子。他的剑长，刺客呢，不敢近身。
突然，他的眼前寒光一闪，剑锋擦脸飞过。
他照寒光刺去，刺客哎哟一声，当朗朗一声，剑落到地下，刺客被他刺中了，有鲜血扑到了脸上。刺客纵身一跃，穿过窗户，逃走了。
姜傒点亮灯，捡起那剑，端详几遍，没刻名号。
“俺就在这儿住，哪个胆大的还敢来，俺姜傒奉陪到底！”他自言自语着。
这时，雍林推门进来，一头裁倒在地上，钱袋子从怀里摔出。躺了片刻，他硬撑着爬起，捧起姜傒的脸：“兄弟，是你，真是你！我还以为你不在人世了呢？真没想到你还活着，俺的哥啊……”又瘫倒地上，哭泣起来。
姜傒抱起雍林，放到床上，纳闷地：“这是咋了？”。
雍林半眯缝看眼：“哥，钱取回来了。”
几个昼夜的急奔，他太疲劳了。
姜傒把他抱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自己到了院中，又打起拳来。
在雒邑逗留了三个多月，访贤者，拜将军，抄写完全本《周易》，收集了“诗经”，还搜集了很多“山海经”的传说与故事，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很多对姜太公的兵法的记述；还有，他见到了很多的典籍与钟鼎铭文。这些论述，、军事、经济、文化、外交、民俗等等，连竹加帛，加上购买的书籍，整整一装了满两大车，真是满载而归啊。
他们只有一辆车，只好又买了一辆。
姜傒要把这些无价之宝运到齐国去。
姜傒最得意的是与周王讨论了时政与对天下的治理。
拜见了周桓王时，他感到周王胸怀宽广，志气雄壮，发誓要好好治理天下，像周初那样。国王无限感慨地说：“周初，你的先祖和我的先祖，精诚合作，把天下治理的那么好，真叫人向往啊！”
他被国王的雄心壮志所感染，但又觉国王底气不足。国王忧心忡忡地说：“周朝迁都后，土地更少了，军队也快没有了，可人们还把它当肥肉似的，都想啃上一口，可见，这人心大不如以前了，都嫌自已的地盘小，任意掠夺，连脸面也不顾了，任何底线也没有，天下将要大乱呢！”
姜傒说：“为何不限制各国公候的权力呢？我以为，周朝的威严应在于德政，而实施德政首先让百姓吃饱穿暖，安居乐业，国家才能富强；还要有强大的军队，或者说威猛疾驰的骑兵，这样就可以去制止那些战乱……”
周王：“你说的一点没错，对我来说，只能去做梦了。”
看着周王的一脸愁容，他心里直想落泪。
离开雒邑不远，已到了山区，行驶在雒郑大道上。姜傒和雍林一人赶着一辆车，他手牵缰绳，大声唱着“我是一道闪电”那首歌：
“我是一道闪电，
划破夜空的黑暗，
把漫天乌云驱赶，
给大地带来光明，
给人间带来温暖。
我是闪电！
闪电！
闪电！”
……
前面忽然闯来一个女子，站在路的中间，拦住马头。
姜傒见是那个女白衣女子，说：“是你！”
女子跪下，连连磕头：“谢救命之恩，谢壮士大德！”
姜傒拉女子站起：“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女子泪水汪汪起来：“官府到处抓我，民女没处去了。”
雍林大声说：“不妨跟我们去齐国吧！”
姜傒高兴起来：“快上车！”
雍林拉女子上了他的车，路上，雍林教白衣女唱“我是一道闪电。”
那女子果真灵巧，两三遍就学会了，嗓音又甜美，唱得很是动听，雍林呆痴痴地看那女子，女子便羞羞地低下头去。
车马来到一个峡谷，阴森森的，只有鸟儿的啾啾声。
姜傒看着陡峭的石壁，停止了歌唱。
忽地，有石头砸了下来，姜傒一闪，擦肩而过，又躲过一劫。又有箭射过来，雍林一把将姜傒推到，拉到马车底下。白衣女子猛地扑到雍林上，两人双双倒地，一支箭射到白衣女子左臂上。
姜傒拿过箭来，急忙反击，一支支箭射向半山腰，三四个身着面具的歹人快速消失了。
姜傒钻出车子：“雍林兄弟，你救姜傒一命啊！”
雍林擦着流血的鼻子：“是这位女子救了我们！”
只见那白衣女子躺了一边，右手捂着左臂上的剑，脸色刚毅而红润。
姜傒要去拔剑，雍林制止，我先取药。
雍林让女子咬紧牙关，他也抿嘴咬牙，拔出了箭头，雍林狠狠地把剑扔到一边，将药粉洒在箭伤外，嘶啦一声，从自已的前衿上撕下一块布条，紧紧地裹上了那女子的剑伤。雍林的动作这么麻利，真是少见。姑娘深情地看了他一眼。
人们不注意时，姜傒把那支箭捡了回来，当看到箭上的字时，他大吃一惊，啊，“公子诸儿！”，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暗想：一路上的凶险，全明白了。他悄悄地把箭包了起来，掖到了车厢最底下。
到了郑国，他们见到了太子忽。太子领他们到医馆给白衣女子换了药，又吃了几天汤药，箭伤很快结了痂。
离开郑国，太子忽送出好远。
路上，雍林问起白衣女子的姓名。
她笑着说：“老天给了我一副好嗓子，大家都说像百灵鸟一样，就叫我白灵吧。”
雍林说：“该叫百灵，百灵鸟，多好听的名字。”
姜傒说：“还是叫白灵好。”
那时郑国与齐国交好，他拿着爷爷公子高的亲笔信，请求郑国国君派兵把他送到宋国。在郑国，他们祭拜了黄帝陵。郑国是个尽管是个新建的国家，典籍也不少，他们又抄录了很多。
经宋国时，又逗留了几日，走时，也有士兵护送，他们安全地来到了鲁国。
陷阱
在鲁国，他们看到了更多的典籍。
当时，有“周礼尽在鲁矣”的说法，周代的众多邦国中，鲁国是姬姓“宗邦”，诸侯“望国”，故“周之最亲莫如鲁，而鲁所宜翼戴者莫如周”。鲁国也是周礼的忠实保存者和实施者。
姜傒很专注地看了礼器与礼仪演练，仔细地作了记录，又抄写了很多诗文。
公子高派来了马武士，问姜傒需要鲁国出兵护送吗？
姜傒说不用。
姜傒看了爷爷的信，哈啥大笑：“齐鲁两国一向修好，齐鲁大道宽敞明亮，哪容小人使坏逞强！”
姜傒又想：越是临近家门口，他们的势力越强，既然想害我，什么毒招都使得出来，还是小心为好。
马武士自已赶一辆车，书籍装了满满一车。
三人一人赶着一辆马车。
路上，他还在琢磨：明的，他们恐怕不会做了；要来，也是暗的，可暗的又会来什么呢？他想到很多，很多，总觉得不会发生什么了，可他们绝对不会让我平安到达齐国。
不知不觉来到了泰山脚下，这里是齐鲁交界处，马上要到自己的国家了，这地方才是最不安全的地方。到了关隘，守兵说，这个隘口废了，前边的路也废了，要改走西边新的关口和道路。
姜傒让大家下车歇息、造饭。
他跑到山的高处，站在一块岩石上，迎风而立，让轻风尽情地拉扯着他的衣裤。他思谋着：这又是一招，新道远，老道近，人们往往要走老道，不舍近求远，可老道会最不安全？新道没人走过，随时都会误入歧途，那样风险就更大了。会不会两条道上都设了机关呢？这样说的话，还是走老道吧，毕竟熟悉一些。
姜傒又问了马武士：“你是走的老道还是新道？”
马武士：“老道。”
姜傒：“没有异常？”
马武士：“没有遇到！”
姜傒大手一挥：“走老道！”
姜傒的判断是正确的，太子诸儿在两条道上都挖了陷阱，表面上肉眼难以看出。
姜傒也想到了，可陷阱在哪里哪？
我只能自己去找了！他铁了心。他说：“我在前面带路，大家离我二十步，我自己出了事，不要马上过来。我不在了，也要把书拉到齐国去。”
马武士是专来保护他的，他跑过来要当开路先锋，被姜傒劝了回去。
雍林又跑过来：“大哥，兄弟愿意趟路！”也被劝了回去。
白灵也跑过来：“壮士，您是我的救命恩人，让我来吧！”姜傒也劝她回去。
姜傒悠然地赶着马车，一副义无返顾的样子。望着两边的大山，他高声唱了起来：
“我是一道闪电，
划破黑暗的夜空，
把漫天乌云驱赶，
给大地带来光明，
给人间带来温暖。
我是闪电！
我……”
走着走着，他突然掉进了陷阱里。
大家赶快催马前行，雍林先跑到大坑边，犹豫了一下，两眼一闭，跳了下去。马武士往下看了看，深不见底，喊姜傒，没应声，又喊雍林，也没有回音。马武士解开车上的绳子，这头拴在路边的树上，正要下去，下面传来了雍林的声音：“傒哥找到了！”
姜傒己昏了过去，他被马压着。雍林死命推马，没有动静。他大声喊道：“马武士，快下来！”
武士已到了坑边，两人费了半天劲儿，还是推不动大马。白灵也下来了，三人喊着号子：一、二、三！第三次才把马推开。雍林急忙去抱姜傒，白灵擦着姜傒脸上的泥土。
武士摸着姜傒的鼻孔，呼吸微弱，他说：“让他躺一会儿，他是摔晕了。”
武士攀绳而上，上一步，在坑壁上挖一个脚蹬的洞。待白灵上去时，就省劲多了。
姜傒最后一个爬上来。刚苏醒不久，身子软绵绵的，头也发晕，脚也有些不听使唤。他用绳子捆了腰，让大家一起拉他，他也抓着一根绳，咬着牙往上攀。坑上的三个人，齐声喊着号子。拉一阵歇一阵，好不容易上来了，就瘫倒了地上。然后把书也拉了上来。大家都够累了，并排躺了地上。歇了一阵子，想拉马，太重了，他们把梯陡的坑沿，铲成一个坡，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坑里的车和马，拖了上来。
姜傒认真地说：“今天的事，都不准说，再亲再近的人也不能说！”
三人齐声答应。
他们草草地吃了干粮，躺在草地上，躺了也不知有多久，天天已挂满了星星，晶亮亮的星星笑望着他们。
他们兴致勃勃地数着星星。
姜傒又唱起歌来，值声音没那么宏亮，有些嘶哑：
“我是一道闪电，
划破夜空的黑暗，
把漫天乌云驱赶，
给大地带来光明，
给人间带来温暖。
我是闪电！
……”
开始只姜傒一人唱，后来，大家一起唱了起来。
天上的星星笑看着这几个青春四射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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