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5-10 14:56:27
长篇历史小说连载（63）
万年书
——昭明太子大传
阮德胜 何志浩 著
第十三章 修书昌世
13.1
时间放在日子里，它便是沙漏里的沙，一粒一粒的，可数，可见。日子放在时间里，似乎与沙漏、与沙粒无关，因为日子是人过出来的。
此刻的萧统依然在日子里，可他的身前身后的所有人都在时间里。
“休想！”义娘转换成慧娘，她的开口和话语石破天惊，“我们——要保护太子！”
“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蒙面人中有人在咬牙切齿，慧娘听出那是梅虫儿。“疯了？那可是你们的仇人！”
蒙面人拔刀上前。
明奴见妹妹开口亮了身份，顿时开了窍，他松下钱鱼，并迅速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埋鞘环首短刀，快速移步到萧统之前。
眼见刀刃相见，萧统正想劝阻刺客，此时，一队侍卫突然出现，仿佛从雪窝袭卷而来。
“撤！”梅虫儿见势不妙，下令撤退。
蒙面刺客训练有素，仅掀起几粒雪尘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追！”钱鱼挥手，侍卫相随。
“不用追了！伯鳞。”说话的是宋景休。
萧统看清是宋景休的面孔，问道：“你怎么来了？”
“回禀殿下！”宋景休施礼，“子云先生察觉不对，特地令我等前来护驾。”
钱鱼一扭头，命令侍卫将明奴和慧娘拿下。
明奴和慧娘没有抵抗，双双放下手中的武器。
萧统也反应了过来，走到慧娘面前，“你们到底是谁？”
慧娘从怀里掏出一个石马，交于萧统。
萧统接过石马，恍然大悟：“原来……”
钱鱼觉得奇怪，“这不是？”
明奴和慧娘“扑嗵”跪到雪地里。慧娘低着头说：“太子殿下，其实你与我们兄妹二人有仇。我们的父亲是前齐的武士，因为奉命刺杀你家母嫔，残遭杀害。后来，我们和母亲相依为命，得到义父梅虫儿抚养，方才成人。”
萧统再问：“当年骗我，害我被人劫持，就是你们两个？”
慧娘点头，含泪说：“义父潜心实施他的计划，便让我们接近殿下，因为我只会说建康口音，故而义父让我假扮哑人，改称‘义娘’。兄长明奴擅做美食，故而以此接近殿下。”
明奴说道：“义父令我接近殿下，趁机劫持，跟他去投奔北朝，以报杀父之仇。可是……可是我们在殿下身边，发现殿下接济百姓、为人仁厚，心系民生、节俭简朴，不忍为天下苍生除一明君，现在我们兄妹二人不再复仇，任凭殿下发落。”
萧统有些动容。朝野更迭，走留纷争，百姓却遭劫难，谁之过？他有了心痛。
宋景休见萧统为难，便上说道：“殿下，子云先生已经在石头城中等候，不如问问他，该如何处置？”
萧统将手中的石马递给钱鱼，低沉地下令：“去石头城！”
侍卫准备绑住明奴和慧娘，萧统摆摆手。
石头城是石头津附近的一个古城旧址，此时已经只是建康城外的一个小镇，虽然比不得建康繁华，但是没有宵禁，夜里还算繁华。
一行人进入镇子，在一处酒店的楼上，见到了正在取暖的陈庆之。
“殿下，臣始料不及，以致殿下险些遇祸，罪过罪过。”陈庆之起身行礼。
“不妨，不妨！”萧统上前安抚。
陈庆之见萧统面色死沉，以为他惊魂未定，“太子受惊了，我已安排陈昭去买定魂的汤药，不时送到。”
见萧统不再言语，宋景休上前说道：“其实子云先生多心了，明奴和慧娘临阵反水，竟然保护了殿下。即使我们不去，想必也无大碍。”
陈庆之笑道：“这也是意料之中，只是让你们前去，万无一失。”
慧娘和明奴被带了上来。
陈庆之突然明白了萧统面色死沉的原因，低声安慰他道：“殿下，人生之事，尔虞我诈，难免遇到，还望宽心。何况他二人不也被您精诚所动，回头是岸了么？”
萧统叹息一声，“我感伤倒不是此事，子云先生先询问他们二人吧。”
明奴和慧娘又把之前的说的交代了一番。
陈庆之问道：“今天殿下行踪，外人如何得知？”
“这个并非我们透露，前几日去城中与义父会面，义父问我殿下行踪，我只说不知道。慧娘从未独自离开玄圃，定然也不是她。”明奴回答。
“那你如何得知有人要劫持太子？”
“义父言语之中有此意图，而且我闻义父说，和宫中某位皇子有所串联，从他那里能够得知不少东西。”
此话一出，众人眼里都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陈庆之追问道：“皇子？你可知哪一个？”
“不曾听说，只说此皇子不是嫡出，其母是前齐皇帝的宠妃。”
“豫章王？”陈庆之点头道，“果然是他。”
“再问你们一件事。”萧统问道，“你们既然知道梅虫儿有此意图，为何不直接告之于我？”
明奴跪地叩首，“慧娘倒是早想与殿下坦白一切，可是家父身亡之前，我尚有印象。杀父之仇，难以忘怀。如果能够隐瞒，我便一直潜伏，等殿下夺嫡失败，或是登基为帝，在位数年之后，我再动手。本以为今夜能够蒙混过关，没想到事发突然，还是暴露了身份。”
陈庆之明白萧统的心思，便说：“贵嫔娘娘绝不会是杀你父亲的凶手，你们父亲姓甚名谁，告与我知。”
“义父那有父亲存留的书信，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是……”明奴刚刚要说，却恍然大悟，低头说道，“可是义父一直不让我们识字……”
“兄长，此事我早已觉得蹊跷，或许义父只是在利用我们？”慧娘提醒明奴道。
“书信在何处？”陈庆之问道。
“就在义父家中，时常拿出来，与我们念书信上的文字。”随后明奴指着那把环首埋鞘短刀，“这把短刀，便是家父的遗物。”
钱鱼遂将短刀呈给陈庆之，陈庆之拔出短刀，只见寒光逼人，刀神纹路如行云流水。这把刀全长二尺有余，正好可以藏在冬袍之中。随即陈庆之发现刀背上一行铭文：
“华阳道人，百炼清钢。上映星宿，下辟不祥。”
“华阳道人？”陈庆之脸上浮现笑容，与萧统和明奴兄妹说道，“你们父亲的冤情，或许可以昭雪了。”
明奴与慧娘对视一眼，道：“我们和殿下学字之后，也曾读得这一行铭文，只是不知道这华阳道人到底是谁。”
陈庆之也不忙着与他二人回话，面于萧统说：“殿下，你不必内疚，贵嫔定然不是他们的杀父仇人，而且你和晋王的冤结，也可以解开了。”
一听如此，萧统有所释怀，“此话怎讲？”
陈庆之将宝刀刀背铭文指示给萧统看，“这个华阳道人，便是晋王麾下的头号幕僚——陶弘景。”
萧统至此，觉得兹事体大，便吩咐：“今夜之事，不得告诉任何人，暂也不要告知父皇和母嫔。伯鳞，你差人去通知石头津，就说天气寒冷，太子在石头城镇里暂住几日。”
“诺！”钱鱼应声后，双肩猛地下沉，这副担子他扛出了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