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稿·长篇小说连载(四十八)】 万年书 ——昭明太子大传(长篇历史小说)

2023-05-10 14:56:27


长篇历史小说连载(48)


万年书

——昭明太子大传


 阮德胜  何志浩  著


第十一章  荆生旁道

 

11.1

春生觉,加上饮了一些薄酒,萧统回到行宫,哈欠拍着哈欠,他要修书,便命内官烹了一盏茶,内容早于胸中,写得很顺手,先是三封,分别给萧衍、丁令光、陈庆之。之后思量再三,还是给太子妃写了一封,此信写得比那三封费心费力,也缺乏味道,寡淡得很,几次想搁笔罢了,可又想写了也就写了,不好写完。

装好书信之后,萧统原先的睡意却消退了许多。他披上棉氅,在回廊中散步。两名内官拿着雨具,小心地跟在后面,一言不发,回廊中安安静静。

风雨不绝,零星的细雨也会钻入廊中,让回廊的地面也变得潮湿,回廊顶上挂着灯笼,也伴随着风雨忽明忽暗,灯油的气味也弥漫在回廊之中。他漫无目的的走着,却忽然在灯油的烟味之中,捕捉到一股香气,他马上意识到,那是酢浆。

萧统加快了脚步,身后的内官不敢替他撑伞,便递了一把簦伞。萧统来到睿奴的房间,灯亮着,房门也开着。他立在门口,敲了敲门。

睿奴听到敲门声,赶出来见是萧统,紧忙放下了手中的勺子,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萧统将簦伞放在门口,进入房内:“酢浆酿成矣?”

睿奴垂手而立,“这间屋子温润,熟得快。”

萧统突然觉得自己“之乎者也”地说话,似乎有些不妥,笑了笑:“有劳睿奴君。”

睿奴从翁中舀了一杯,呈给萧统,“殿下尝尝吧。”

萧统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点头称赞:“定能卖个好价,多换粮米。”说完,忍不住又喝了一口,在口中细细品味。

“殿下,坐吧。”睿奴收拾一处桌案,摆出一具胡床,请萧统入座。

萧统学着之前他们的样子,垂足在胡床上坐下,自嘲道:“孤在宫中,从未垂足坐过胡床,都是在坐席上双膝跪坐。孤这次就藩,原本是打算逃离京畿是非之地,安心编修书稿。没想到在此不过数日,收获颇丰。”

睿奴在太子对面坐下,笑着说道:“收获颇丰?比如学会了坐胡床?”

萧统说:“睿奴君说笑了。说起来,孤真要谢你,若不是你前日跟孤说此间县官不准哄抬物价以至无人贩粮,我断然想不到处理此次粮荒的办法。”

睿奴说:“我也只是无心之言,是殿下天资聪颖,听者有意。”

这番话,令萧统吃惊,随即打趣问道:“你怎么也文绉绉了。”

睿奴点头道:“草民近朱者赤。”

萧统突然想到了什么,没有继续说笑,行礼问道:“睿奴君曾经说过你兄妹和父亲一起入池县讨生活,为何只见你和义娘,不见令尊?”

“家父尚在东流,不常居池县。”

“择日我差人前往东流,请他入宫与你兄妹团聚,如何?”

“不妥不妥,家父不惯大场面,见了官军便害怕,我兄妹二人替殿下酿好酢浆,便回家居住,怎敢久居宫内,叨扰殿下?”

“既然如此,我不强求。孤自幼居深宫之内,难得友人,今后睿奴君便是孤挚友,孤之离宫,睿奴君可随意出入。”

“殿下就如此信得过在下?”

“为何信不过?”

“我只怕殿下轻信他人,日后恐生祸患。”

“今后若无人时,不必称我殿下。生死有命,岂人力可更改?”太子将剩下的酢浆一饮而尽,随即低声问道:“睿奴兄,我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贵池是殿下的贵池,殿下在贵池还有什么不当问之说。”睿奴说,“请殿下……”

“令妹义娘为何口不能言?过几日,建康有御医要来离宫,让他们为义娘诊病,如何?”

“殿下,您若当我是朋友,有些事莫要追问,义娘的病,你也不要多事了。”

“你若当我是朋友,自然也不该隐瞒……”

“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告诉你的。”睿奴行礼致歉,“只是眼下,望太子不要多问。”

说话间,义娘推门而入,她看到了太子,仿佛老鼠看到了蛇一样,立即回避了萧统的眼神,低头立在一旁。

睿奴看了看义娘,起身向萧统行礼道:“殿下,今夜酢浆已经酿成,我和义娘要回家一趟。”

“雨夜不便,你二人何故如此急切?不如我差遣几名侍卫和内官护送你们。”

睿奴一听,迟疑片刻,随即行礼道:“不必了,今夜家父从东流来,我等要回家探望。家父少壮曾为官兵欺凌,若见了官兵,只怕家父受惊。”

萧统在坚持,“那我差人便衣护送。”

睿奴一看不好回绝,低声行礼道:“敢问太子,适才殿下说无人时候,不用呼你殿下,敢问如何称呼是好?”

“我小字维摩,陈庆之也这么叫我。他可是个大才,他日定要介绍你等互相认识。莫多说了,我去安排侍卫便衣护送。”

“维摩,”睿奴斗胆称呼了一声,令萧统一愣,“您若正当我兄妹是你朋友,不要如此,借我们两盏雨灯,两把簦伞,足够了。”

萧统不好强求,吩咐门外的内官准备好雨灯、簦伞,目送他们二人出了离宫。太子还不放心,一直登上行宫门前的高阙,直至两盏孤灯慢慢消失在雨夜之中。

“殿下,人都走远了。”

身后有人突然说话,萧统故意一惊,其实不用看他已知道是钱鱼,顺着这种故意,他有了责备的口气,“你怎么无声无息,惊煞寡人。”

钱鱼不管太子的斥责,继续说道:“殿下若是看上了义娘,不如招她入宫,做个宫人。再选定个日子,上告陛下和贵嫔,封她做个女官。”

“你又说笑,今日你有意将义娘推入我的伞下,简直轻薄于孤,直令孤羞煞也。”

两人在宫阙上说笑,睿奴和义娘循入夜幕。

睿奴警觉起来,几乎快要竖起耳朵。此时,一旁的义娘,竟然开口说话:“哥,我特地留意了,应当没人跟着。”

 “唉。”义娘叹息道,“这几天担心自己建康口音露出破绽,一直装哑,嗓子都麻了。”

“你我空手而归,义父定要怪罪。”睿奴一边向前走着,一边笑着说道,“我发现我这东流口音,似乎改不过来了。”

“这次机会千载难逢,义父一定又要将你一顿暴打,你还有心思笑。”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怕。唉,你说太子要是个恶棍该多好。”

“是啊,他要是个纨绔恶霸,我上去就一簪子戳死他。”

“得了吧,你一见到他吓成那样,这不知该如何说你。唉,也是可惜啊,这个杀父仇人的儿子竟然是个活菩萨。不过咱们说好了,下次绝不心软,等粮米赈灾妥当,将他骗到咱们家里,当着义父的面,手起刀落……”

夜黑得看不清自己,外加春雨打落,白洋河的柳树上突然有了一声知了叫,就一声,夜听到了,这对兄妹也听到了,他们不惊,毕竟夜路走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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