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5-10 14:56:27
长篇历史小说连载（59）
万年书
——昭明太子大传
阮德胜 何志浩 著
12.2
有桨，有帆，更有那得势的风力和下逝的流水，一队皇家的船舶浩浩荡荡地南下到建康，仅用了一天两夜。
萧统在船中，百事不问，一心研读《》，他想也在此有所作为。
萧衍特地派了车马前来迎接，装载好书籍后。萧统等人乘坐车马，一路到皇宫东北角，从侧门进入。
侍卫、幕僚等人被安排在玄圃中，义娘和睿奴也安排在此处。
萧统带着内侍、宫娥，进入东宫。他的心情有些烦复，既有与太子妃的矛盾，又有岳父蔡尚书对他的中伤。可他看到太子妃挺着个肚子出来，怨气先自消了一半多。
“臣妾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上前行礼。
在她抬头时，萧统看到她脸上的色斑，还有色斑下的愁容，心一下子成了泥团，软乎起来，忙上前搀扶住太子妃，“你有身孕，就不要胡乱走动。”
太子妃笑着说：“迎接殿下，如何是胡乱走动？”
萧统搀扶着太子妃到席位上坐下，安排宫娥垫上狐裘软垫。萧统如此用心，太子妃却愁容不减。
“臣妾听说家父前些日子曾上疏弹劾殿下，只望殿下不要在意。”太子妃抓住萧统的手说道，“之前臣妾与殿下有些不合，可是殿下不在宫中，我也着实想念。”
萧统一听，心中已经升起怜悯之意，“尚书之奏，自然有他的道理，至于此道非彼理，父皇自有分辨，我不介意，你也要放下才是。此番回宫，定要开春方得回贵池。等你临盆，也好陪陪你母子。”
即使如此，太子妃也无喜色，“你还是念念不忘修书，晋王萧纲回京之后，谣言四起，这次你匆忙回京，教训还不够吗？”
“或是巧合罢了，孤与萧纲一母所生，我相信不至于此。”
“不至于此？那你为何回京如此匆忙，行宫已经为父皇掌管？”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父皇自有安排。”说道此处，萧统的言辞又有些激烈，随即想到太子妃肚里的孩子，只好缓颜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你怀中尚有胎儿，莫要费心这些事，我自有安排。”
“你自有安排？”见萧统语气平和，太子妃却又冷笑道，“莫不是又和那个庶民陈庆之谋划？”
“子云先生足智多谋，还有刘勰、刘孝绰等人，你不必费心，安心待产便是。”
“哼，陈庆之的儿子前阵子把我的侄儿打了一顿，你可曾听说？有其子必有其父，我看，他也好不到哪去，就是个粗野的病汉子。”
萧统强忍着怒火，继续平心静气的说：“我自有安排，你还是少费心思，多为胎儿考虑。”
“为胎儿考虑？为他考虑我更要说，你是太子，将来父皇‘万岁’了，便是皇帝，等你万岁，他若是男孩，也是皇帝。万一哪天萧纲夺嫡，不说连累与我，也连累与他。”
“好，子云先生是个粗野的人，那你说，我该找谁谋划？”萧统虽然语气平和，但是怨气已经写在脸上。
太子妃一见，语气顿时软了，“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让你多和世家来往。”
萧统扶额，冷冷地说：“好，寡人知之，尔且宽心。”
萧统实在不想谈论此事了，示意宫娥搀扶着太子妃回寝宫，自己独自一人在东宫正殿等候皇帝的旨意。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那名内侍前来传旨，令太子入宫觐见皇帝。
萧统随内侍入宫，拜见了萧衍，丁令光却不在旁。
萧统深知萧衍的意思，上前谢罪道：“儿臣有罪。”
萧统一听，立即起身搀扶起萧统，“吾儿莫要动气，不是为父不念及父子之情，只是你贵为太子，为父这么做，也是堵他人之嘴，维护于你啊。”
萧统起身说道：“儿臣并无怨意，谢罪只是因为儿臣行为有欠考虑，劳父皇费心了。”
萧统几句话着实让萧衍受用，他突然改口，唠起了家常，“与太子妃见过了？”
“嗯。”萧统应和道。
“皇儿啊，父皇知你和太子妃有不和之处，但是皇家血脉为重，你要更加忍让。”
“儿臣明白。”
“回京之后，你照常编修书稿，大小政务仍由萧纲辅佐，不必分心，等太子妃临盆之后，你若还想回贵池，再回也无妨。”说至此，萧衍捋了捋胡须，“你且宽心，我已经和你临川王叔打过招呼，他绝不会再有骚扰。”
“谢过父皇。”萧统见萧衍的案头尚有不少奏章，随即行礼道，“父皇若是繁忙，儿臣先行退下，好去探望母嫔。”
“恩，去吧。”萧衍轻轻地挥挥手。
萧统得令之后，萧衍看着他缓缓离开，一直到他出了大殿，眼睛还望着宫门。一时间，萧衍也有些悔意，鼻子也有些酸涩，叹息不已。
萧统径直去了丁令光的寝宫。丁令光见萧统前来，百感交集，安排他坐下，让宫娥、内侍准备了一些点心与茶汤。
“这次你来，你父皇没有让我一起受你觐见，我想事出有因吧。”丁令光说道。
“确实如此，父皇听了谣言，查了我的行宫，此番是与我说明用意的。”萧统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说道。
“你要相信父皇是好意。”见萧统吃得开怀，丁令光也笑了，“看你吃东西的样子，也不像是有所介意，我倒宽心了。”
谁曾想，母子和乐之时，萧纲没有传讯，便径直入寝宫中，与萧统撞了个照面。萧统原本面带笑意，见萧纲来此，脸上如同乌云遮日，立马阴沉了许多。
萧纲也没好意，拱手行礼道：“临川王见过太子殿下。”
“唉，你们亲兄弟，何必如此生分？”这样一来，弄得丁令光也有些尴尬。
萧纲在萧统的下位坐下，拿起点心就吃。
“近日萧纲帮你父皇处理政务，一有闲暇便来陪我，故而我这多备着点心茶水，好让他吃些。”丁令光看着两个儿子在吃，虽然尴尬，倒也开心。
三人再不言语，萧纲吃了几口，便向丁令光告辞，说是要去处理些事项。
萧统也顺势告辞，在宫门外追上了萧纲，“贤弟。”
萧纲一听，回头见是萧统，脸上也没好气色，“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萧统言正理直地说：“我之前便与你说过，不管你有何想法，不要在母嫔面前表露。”
萧纲一听，摇头苦笑，“我若说，京城关于你的谣言，与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你信么？”
萧统直眼看着萧纲。
“看来还是不信，也罢。”萧纲说道，“实不相瞒，我麾下幕僚有人说，这是你的苦肉计。待我进京之后，流言四起，好让父皇疑心，最后陈庆之再来个计策，洗刷你的清白，到如今，我却成了沟陷兄长的小人。如此这般更显太子殿下清正廉洁，同时还落个有容乃大、不计前嫌啊。”
萧统当即说道：“绝无此事！”
“政务在身，告辞！”萧纲连起码的辞礼都没有。
难道几千上百的宫廷礼教，还抵不上丁令光的言传身教？萧统为弟妹们担心。
皇宫里很静，萧统听着萧纲的脚步声一步撵着一步，偌大的梁朝政务自然很多，但萧纲有这么急么？处理政务在勤、在礼，急有何用？萧统又多了一份担心。梁朝其实需要这种担心了，可谁又能担得起多少心呢？包括太子萧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