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5-10 14:56:27
长篇历史小说连载（61）
万年书
——昭明太子大传
阮德胜 何志浩 著
12.4
太子妃的月子做得皇宫上下一片忙乱，萧统也跟着吃了一通又一通的气。出了月子，也没有见什么闲，直到一场大雪到来。
太子妃实在按捺不住性子，执意要带孩子回娘家省亲。按礼制，太子妃需三年后才能归家。但是太子妃亲自去丁令光那说了些许好话，丁令光也理解她想回娘家的心思，便同意了。
太子妃带着浩荡的人马，一路回到蔡府，父亲蔡樽和母亲在门外相迎，风光无限。太子妃素来任性，在家呆的快活，索性先斩后奏，传话回东宫，说要多住些时日。
萧统虽然不舍得孩子，但是见不到蛮横的太子妃，他倒也宽心，当即应允了。这天正好是预定的每隔十天的休假，萧统没有编修事务，早早入宫见了父皇母嫔，到了中午，便叫上钱鱼带上侍卫，轻装简从，还有睿奴和义娘出城看雪。
城中的北驰道湿滑，雪水半化不化，如同泥泞。到了乐游苑，行人稀疏，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萧统下了马车，与睿奴、义娘等人步行去乐游苑的覆舟山前。
睿奴在地上攥起一个雪球，在手上把玩。
“你倒是不怕冷。”钱鱼看了说道。
“子云先生喜欢素色，酷爱雪景，只可惜他身体欠佳，有些畏寒。”萧统说道。
“殿下还真是时刻忘不了子云先生啊。”钱鱼明白萧统凡有好事或烦心事，头等想的人便是陈庆之。
萧统笑了，“若不是子云先生当年舍命相救，我早就没命咯。”
“可惜这山太小了，不如贵池的千山暮雪。”睿奴将手中的雪球丢了出去，悻悻地说。
“千山暮雪？听着便是好景。”钱鱼一听，倒也有些神往。
这时，义娘却哼着声音，将手指了指东北方向，萧统见了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说，出了北篱门的钟山？”
义娘笑着点了点头。
“走！我们去钟山，看千山暮雪。”
一行人再度上车，萧统和睿奴、义娘二人在一辆车上。义娘脸上堆着笑，打开车窗看着外面的街景。零星有一些雪花飘到车里，慢慢被车里炭火的温度融化。
“把窗关上吧，你不冷太子还冷呢？”睿奴在责怪义娘。
义娘回头横了哥哥一眼。
萧统却说：“有炭火，开窗正好透气，无妨。”
义娘脸上又堆着笑，继续看着窗外。萧统看着义娘，叹息了一声，随后低下头沉思。
不多时，义娘发出了声音，“呃？”随后，义娘把窗户洞开，指着窗外。只见路边的一户人家，竟然没有窗户。萧统顾不上许多，将头凑过去，与义娘几乎贴到一起，义娘顿时有些尴尬。然而，萧统全然没有意识到，他当即回头喊道：“驻驾！”
这时，萧统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把义娘逼到了车的一角，他的脸“刷”的一下红了，赶忙退后到座位上坐下。
“殿下有何吩咐？”钱鱼打开了车帘，将头伸了进来，“诶，殿下脸这么红，想必是车里火大有些闷，下来走走吧。”
萧统没有应答，与睿奴、义娘二人下了马车。萧统和义娘径直走到那户人家，只见他们的院落墙壁早已破败，房屋的窗户徒有其型，没有窗布遮风。完全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可是往里一看，一家人正围在一个小小的火炉边取暖。
男主人注意到了窗前的萧统和义娘，没好气的说：“门外的郎君、主母，不要看我贫家的笑话了。”
义娘一听，这分明是把他们当成了一对，立马羞涩起来，往后一步，躲在萧统一侧。萧统顾不上许多，推门进去。雪花随着开门的风飘了进去，钱鱼等人跟了过来。
这户人家一看钱鱼是军人打扮，立即受了惊吓，这家人的孩子更是直接哭了起来。萧统一看，觉得失礼，上前道歉，随后安排钱鱼将车内的炭火分与这家人，又将车子的窗帘扯下，装到这户人家的窗上。
这户人家不明就里，只顾道谢。
之后，萧统上车，继续行程。车里没了炭火、车窗，寒风吹进，弄得仨人都不禁寒冷。萧统哪受过这种严寒，不一会儿便直打寒战。
“殿下，要不回去吧？”钱鱼看萧统冷成这样，不禁说道。
“以前只听子云先生常说冷，没想到冷竟然如此可怕。”萧统将手搓着取暖，继续说道，“这雪，我们看来是景致，很多人看来，就是灾祸啊。”
“可不是嘛！义娘还小的有一年下了一场大雪，家里的柱子都倒了一根。我阿娘索性将那根柱子不要了，劈开生火取暖，我们一家才没冻死。后来我们家就一直缺一个角，到了夏天暴雨的时候，又难受了。”睿奴说着。义娘也低下了头。
“回去吧！”萧统吩咐钱鱼道，“伯鳞！有些寒冷，就此回宫吧。你带人查一下，城内外大概有多少人家缺少过冬的柴薪，有多少人家门户破损无力修补，购置柴薪、修缮门户需要多少银两，尽快汇报给我。”
“诺！”钱鱼得令，随即命令队伍转向。
“殿下这是要？”睿奴问道。
“睿奴，此事也正要和你商议。”萧统说道，“我宫里有许多绸缎，我回宫之后尽数交于你，你将这些绸缎卖掉，将账目汇报于我，可否？”
睿奴追问：“殿下是要卖这些绸缎给贫苦人家购置柴薪？”
萧统笑了，拍拍睿奴肩膀，“知我心意便好。”
睿奴听了这话，面露难色，沉吟道：“殿下，你如此贤明，倒让我有些难办了……”
“你过誉了，古时候的贤王明君，比我不知高明到何处？你说难办，有何难处？宫中锦缎，卖出高价，我想不难吧？若是缺人手，不必担心，我将东宫内侍挑些交付与你。”
“殿下吩咐，我自全力办妥。”
回到宫中，萧统清点了东宫的绸缎、珍宝，一一交予睿奴，并派四位精干的宫中内侍由他听差。到了夜里，钱鱼已经清点好城内外贫寒人家，与睿奴合计了所需的柴薪和门户修补费用的大概。
第二天，雪是驻了，但天更加寒冷，正应了“下雪暖，融雪寒”的民谚。萧统继续编修。睿奴和钱鱼带着宫中珍宝去乌衣巷边的市肆中贩卖。一看是宫中物品，富商巨贾、豪门世家，纷纷解囊购买。原来这些绸缎珍宝，都是太子妃放置在东宫的稀罕物品，睿奴只按照所需费用计算价格，他心里还有些忐忑价格是否太贵，然而不一会儿，这些货物已经被许多一掷千金的人抢购一空。
事后他们才知道，他们定的价格，远比市价低了数倍。
当晚，二人向萧统汇报，萧统直夸他们能干、会干。
又是一个雪过初晴，起了风的天是带片的，“嗖嗖”地清拉着大地。满载柴薪的车辆一辆接着一辆地驰向建康的大街小巷，还有城外的村庄。皇城里的温暖很快与民分享。往朝历代的生民均是厚朴的，你付一根他会还你一垛，也许没有能力，但必有此心。萧统没有人企望回报，他只做了一位太子应该做的君子之为。建康城开始思考他！